外头仍旧下着雨,夜深后,玻璃上便结起了一层厚重的雾气,载潋手里捧了一盏烛灯,脚步沉重地走上王府的二层去,瑛隐和载洵跟在她身后一路送她,直到将她送到了暖阁门口,载洵才停下脚步,目光担忧地望着载潋的背影,转头压低了声音对瑛隐嘱咐道,“格格心事重,如今她知道额娘不好,心里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呢,你们晚上守着她勤谨些,别叫她又乱想了。”

自从知道婉贞福晋病后,瑛隐的眉头也自始至终没有舒展开过,她也同样担忧得很,因为她太了解载潋,她知道婉贞福晋是载潋心里头最亲的人,也是载潋最爱、最不能割舍的人,自从醇贤亲王去后,她也清晰地感受到,载潋越来越依赖婉贞福晋,也更加体贴婉贞福晋的心意。瑛隐回忆起,当初自己陪载潋在宝华殿内受尽委屈的时候,载潋想到的也全是额娘,那时载潋因怕自己带着一身伤回府去会引起额娘对皇上的误会,更惹额娘伤心,便宁愿留在条件简陋的拂尘殿里将就,也不愿回府去安心养伤。

瑛隐想至此处,心中的担忧便又更重了几分,她又想到,如今不仅醇贤亲王已离载潋而去,就连当初对载潋万般呵护的皇上也因皇嗣一事对载潋恨之入骨,若婉贞福晋有朝一日也真的离载潋而去,瑛隐甚至担心,载潋是否能撑得过去呢?瑛隐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可她却不能让载洵也跟着更担心,便略低垂了眼眸,向载洵福了身轻声道,“六爷放心吧,有奴才们在,一定会照顾好格格的。”

载洵淡淡叹了口气,点头以作回应。

载潋在暖阁门口处停下了脚步,回过神去见载洵正在叮嘱瑛隐,心中便知道载洵又放心不下自己了,便努力向载洵笑了笑道,“哥哥放心回去吧,我今儿晚上一准儿好好歇着,明儿就能跟着哥哥回去看额娘了…”

载潋原是在笑,可说至后半句,提起额娘后又不禁哽咽,载洵借着载潋手里烛灯发出的微弱火光,瞧见她眼角有泪,便上前来两步,用拇指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拍着她肩头,心疼地轻声安抚她道,“潋儿,你放心,额娘她不会丢下咱们的,她不会离开咱们的…她还说,将来要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娶妻生子呢,她不会食言的。”

载洵说至此处也动容,但他怕载潋见自己落泪更难过,便极力忍住了。载潋听至此处,却再也忍不住,她放下了手里举的烛灯,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她的声音沙哑又哽咽,“是,是…哥哥说得对,额娘,额娘她不会离开咱们的…她不会的。”

当夜里载潋一夜辗转反侧,却始终无语,她回想起这些年来承欢于额娘膝下的岁月,一如昨日般清晰,又想起自己与额娘第一次入颐和园时,额娘牵着自己的手站在长廊的尽头,二人一同眺望烟波浩渺的昆明湖,那日春意盎然、阳光和煦,昆明湖畔水波不兴,额娘便指着昆明湖畔的知春亭,给自己讲这座亭子的名字由来。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都认定了自己是谋害皇嗣的凶手的时候,唯有额娘自始至终愿意站在自己身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在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时候,额娘却从不怕被牵连怪罪,不仅为了自己亲自入宫向皇上开口求情,后来更甚至是当面质问了太后。

载潋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便从眼中不断地流,将她的枕头都已打湿了大片,她知道额娘对自己的爱和付出是不求回报的,这样的爱,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份。

次日清晨时雨仍未停,天刚蒙蒙擦亮,雨声打在王府二层的玻璃窗上,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来,玻璃上仍有雾,外头雨中的湿冷气息也仍旧未散。

静心和瑛隐过来为载潋更了衣,便扶着她到外暖阁去梳妆,载潋瞧着窗上滑落下密密麻麻的雨滴,心情也如窗外灰暗的天一般。静心端了还冒着热气的水来架在三角铜架上,浣了雪白的帕子来给载潋净脸,静心躬身站在载潋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格格,您别担心了,咱今儿就要回府去了,福晋见了您,一准儿全都好了。”

载潋淡淡一笑,点一点头道,“我也希望。”静心才点头微笑,继续替载潋净脸,阿瑟忽急匆匆地从暖阁外头冲进门来,见了载潋便扑倒在载潋身边,情绪激动地问道,“格格,您这就要回京去了,可战事仍未结束,我们原先本说等战事结束了再回去,那如今…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回去?”

载潋伸手拉起了阿瑟,示意她在身旁落座,道,“自然,你快起来。”阿瑟欣喜万分答是,坐在载潋身边看着载潋梳妆,瞧见静心为载潋盘旗头,颇觉得新奇,在一旁笑道,“静心姑姑的手真巧,我若是能学来一二,便算是学成了!”

载潋望着铜镜里的阿瑟,向她得意一笑,道,“那是,我姑姑是什么人呀,从前可是我额娘跟前儿最得力的人,我阿玛也信任她,才叫她来从小儿教我规矩的!就算是我五哥,见了我姑姑,也要怕她几分呢。”

阿瑟听罢后掩着嘴直笑,对载潋道,“格格,我真羡慕你,家中有这么多哥哥,你们兄妹关系还这么好!”载潋听罢后欣慰一笑,她想如今虽温暖所剩不多,可至少她的哥哥们一直能令她放心依靠。静心为载潋缀了几朵珠花,在镜中端详着载潋的容颜,满意后才忍不住向镜中的阿瑟笑道,“姑娘别听格格胡说,说得连我们王爷都怕我了,那我岂不成了母老虎?”

众人正笑作一片,载洵却在外头敲门问道,“妹妹,都收拾妥当了没有,顺叔已套好马了!”载潋下意识忙应道,“好了哥哥!我这就来!”而后问静心道,“姑姑,东西都收拾了吗?”

静心用绢子净了手,忙领着瑛隐一同去将装着载潋的贴身衣物与用物的漆木箱提来,随后开了门,将行李等一应用物交给候在门外的小厮手里,由他们去装车。

载潋也起身向外走,走到楼下时见府内已是空空荡荡,又恢复了自己来前的模样,载潋心中忽然若有所失,她抬头四周打量王府一层,又看见西洋自鸣钟后挂着的那两副阿玛生前的亲笔墨宝,阿玛的字迹苍劲有力,字体潇洒俊逸,她如今看到也仍旧倍感熟悉。载潋想,自己又要离开这座到处都充斥着阿玛气息的王府,回到斗争与阴谋的旋涡正中心去了,可这一步是不得不要走的。

阿瑟陪着载潋向王府院外走,二人立在院内,已看见卓义陪着顺叔在王府门外,帮着王府的小厮们装运行李,阿瑟向来心直口快,她远远见了卓义,竟忽然语带伤感,默默道,“我们都要走了,也不知道他将来该要去哪儿呢?”

载潋转头瞧了瞧阿瑟,她知道阿瑟是在担心卓义的前程,毕竟二人年龄相仿又志趣相投,也自然会互相关心。载潋也一直记着卓义想要去上京师同文馆的愿望,就算是昨天决定要回京去决定得突然,她也并没有忘记了卓义的心愿。

载潋正默默想着,忽放开了步子,大步走出王府的大门去,见卓义还在帮府里小厮们搬运着行李,便也顾不得许多,站在门口几节石阶上便开口唤他道,“卓义!你愿意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卓义听到载潋的声音,听见她如此问自己,一时间竟觉得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载潋此次突然决定回去,皆是因为福晋的病,她心里一着急,肯定就会忘了自己的请求。他本也没有奢望太多,却没想到载潋会来这样问自己。

卓义的双手不禁立时一松,他手里的绢布漆木箱瞬时摔落在地上,他也反应不过来要去捡。载潋见卓义久久不说话,蹙着眉又向他走了几步,弯腰下去捡起了地上的箱子,亲手交给了身旁的小厮,她起身后一把攥紧了卓义的手腕,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正色厉声道,“岳卓义你记住,你的手,我阿玛是要你握笔杆子的,不是让你做这些。”

载潋看见卓义的嘴角忽然开始微微抽动,他将眉头紧蹙在一起,忍不住低下了头去,载潋抬头望着眼前的卓义,见他眼角边已有泪,卓义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哽咽,他道,“格格,卓义谢您的好意,可卓义若走了,父亲年迈,一人留在天津,可该要怎么办呢?卓义从前对您说的那些话,是卓义年轻冲动,求您都忘了吧。”

载潋也猛然思及顺叔,他已年迈,身边只有卓义一个儿子,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载潋纵然想帮卓义,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父子分离呢。更何况顺叔本是在天津为王府看守府院的人,载潋怎能做得了主,让顺叔离开天津呢。

载潋正苦恼万分,不知如何才能真正帮到卓义,忽然听到载洵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那便带上你父亲一起走吧!”载潋松开了卓义的手腕,下意识回头去看,见载洵此时正站在王府的大门口处,站在自己方才站的地方,阿瑟就站在载洵的身边。

“六哥…”载潋低声喊了一句,载洵便含着笑从王府大门口走了过来,载洵拍了拍载潋的肩头,低着头对载潋浅笑,宽慰她道,“我妹妹心肠好,想帮卓义,我哪儿有不管的道理呢。”

载潋一时被载洵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的目光随着载洵重新又回到卓义身上,听见载洵对顺叔与卓义道,“顺叔,卓义,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如今就跟着我们回京去吧。”

载潋见载洵已做了首肯,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跟着载潋对顺叔道,“是啊顺叔!卓义聪明正直,心怀天下大事,您让他学了洋文,可他却无用武之地,他想去京师同文馆继续学习,将来若能以所学助益于朝廷,也不辜负了您培养他的良苦用心啊。”

载洵又忽然想起当初顺叔离开京城的原因,是因为顺叔受不了王府里那些规矩,他便宽慰着顺叔笑道,“顺叔,您也不必担心,您若不愿意留在我们府上,就随着管家到王府后头棠花胡同去住吧,那片儿的几间院子为醇邸上所有,醇邸上的管家掌事等,也都住在那儿。”

顺叔转头望了望卓义,又看了看眼前的载洵和载潋,心中已感激得不知该要开口说些什么,当年有醇贤亲王搭救他于危难,如今又有醇贤亲王的儿女们为自己儿子的前程费尽心力、谋划考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

顺叔已是老泪纵横,载洵见状忙取了身上的手帕来递给顺叔道,“顺叔,您如今年纪大了,也不该再独自留在天津辛劳了,我想我阿玛若还在,也一定会接您回去的。”顺叔开口道,“少爷,格格,可王爷这套府院,无人看顾又怎么能行!”载洵听罢后已开口轻笑道,“这容易,将来我兄长重新遣了旁人来便是。”

载潋见顺叔已不再说话,心底里着实为卓义高兴,她兴高采烈地转头望了望站在眼前的卓义,目光中已充满了喜悦。载潋搀扶着顺叔向马车走,边走边笑道,“顺叔,您就同我们回去吧,卓义也才放心和我们走啊,他年纪轻轻,却才华纵横,我不忍心耽误他,我是真心想帮他。”

顺叔听过载潋的话,陡然跪倒在载潋面前,老泪纵横道,“格格,醇贤亲王与您和六爷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奴才实在是感激涕零,当年能得醇贤亲王救护,如今犬子又能得您与六爷的帮助…”顺叔说至此处已数度哽咽,载潋却含了笑,弯下身子去扶了顺叔起来,道,“顺叔快起,您这些年来为醇邸上尽心尽力,也不曾得到过府上厚待,我们才要对不起您了…”

顺叔起身后听载潋如此说,仍旧连连道“不敢”,载潋却只是淡笑,扶了顺叔最先登车。载潋送罢了顺叔,回头才去找卓义,卓义此时仍旧木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答应了要一起进京,载潋抬手拍了拍卓义的肩头,喜盈盈对他笑道,“怎么还不高兴呢,京师同文馆已离你不远了!”

卓义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喜极而泣地望着眼前的载潋,长长叹出两口气来,几番欲开口却又都犹豫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以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便跪倒了重重向载潋磕了一头道,“格格,卓义无以为报,以此谢过了。”

载潋同样去扶了卓义起来,欣慰地望着他的双眼定定道,“不必给我磕头,将来好好学,报效朝廷,报效…皇上,便是不辜负我们。”

诸事都已安排完备,待王府小厮们也都装好了车,载洵也都准备妥当,载潋便跟着兄长一行人等,冒着晨风零雨上路了。

京城中虽未下雨,可天气却一直阴沉,秋末的冷风吹落了树梢上最后几片枯叶,空气中湿气与冷风共氤氲,太平湖畔的湖水已结了冰,盛夏里在湖面上游水的绿头鸭也都不见了踪影。

婉贞福晋近日来总觉身上乏力,精神不济,连食欲也不振,整日里总是昏昏沉沉在榻上靠着,不愿意起来走动,也不愿多进一口。载沣见婉贞福晋如此,已几次三番地请了宫中的太医入府来为额娘医治,可药汤煎了又煎,喝了又喝,额娘的病仍不见起色。

载沣心中渐渐起了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起从前阿玛离世前,也是这样渐渐耗尽了精神,最后便连床榻也离不开了。晨起后载沣才往婉贞福晋的房中去请了安,因见额娘病无起色,心中着急,便想着去同载涛商量,是否要提前叫载洵与载潋回来。

载沣领着张文忠才出后府,正过连廊与垂花门,忽听身后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人压低了声音唤他道,“载沣!载沣,你等等我!”

张文忠心下好奇,想来人究竟是谁,竟敢直呼醇亲王名讳,他方想回过头去教训来人一番,却见身侧的载沣回过头去已见了礼,他回过头去定睛瞧了片刻,才认出来人竟是载沣、载洵与载涛三人的生母,醇贤亲王的侧福晋刘佳氏。

张文忠也忙跟着载沣向刘佳氏见了礼道,“奴才给侧福晋请安了。”刘佳氏却没心思答张文忠的话,只顾着眼前的载沣。她平日里甚少出后院,也鲜少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因婉贞福晋仍在世,所以王府里的晚辈们也不必去向她请安,每日只需向婉贞福晋请安即可。

载沣兄弟三人自小由乳母喂养,后又在婉贞福晋膝下长大,因王府内嫡庶分别森严,刘佳氏仅为醇贤亲王侧福晋,所以载沣兄弟三人儿时与生母并不能轻易相见,致使他们兄弟三人与生母已有些生疏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了,额娘近来一切安否?”载沣依着规矩向刘佳氏请了安,而刘佳氏却无暇与他说过场话,她紧跑着冲上前来,紧紧抓了载沣的双手,双眼含泪动情道,“儿啊,额娘听下头人说你来后府了,便算着时辰想来见上你一面,你都好吗?”

载沣连连点头道,“额娘,儿子一切都好,劳您挂心了,只是近日来牵挂大额娘的病,心里颇有些焦急,眼下还急着去见七弟一面。”刘佳氏听见载沣提起载涛来,眼里的泪落得更凶,载涛自小被过继出府,她心中一直亏欠自己最小的儿子,她连连擦泪道,“小六儿和小七都好吗,额娘实在挂心你们,平日里却又不能经常见你们……”

载沣见了生母的模样,比从前也苍老了许多,心里也酸涩得很,他自知平日里对生母照顾得太少,便也抬了手去替额娘擦泪,道,“额娘,您别哭,儿子和两位弟弟都好,您别担心我们,自己顾好身体才是。”

刘佳氏将载沣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舍地来回摩挲,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亲生孩儿,生怕分别后又不能再相见,她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忘记了自己亲生孩儿的容貌。

刘佳氏望着载沣望了许久,忽然定定问出一句话来,“儿啊,额娘问你,福晋她,是不是要不行了?”载沣吃惊地望着眼前的额娘,竟没想到额娘在问起此话时,语气中竟夹带了些许的喜悦,目光中也满是期盼的神色。

载沣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了,缓缓道,“额娘,您回吧,若是大额娘不好了,儿子一定会着人告诉您的。”刘佳氏却不放载沣走,她仍旧追在载沣身后,抓住了载沣的衣袖道,“载沣你别走!你实话告诉我,她是不是要不行了?”

载沣蹙了眉回过头去,努力耐心对刘佳氏道,“额娘,您怎么问这样的话,若叫旁人听去了,岂不是要诟病于您了吗?”刘佳氏如今却再也不想忍了,她抓紧了载沣,双眼通红,含着泪道,“我不怕别人诟病我,我不怕!我知道她要不行了,我也不想再忍了,儿啊,你知道额娘有多想你们吗…我每次听见你们来,却都是在陪着她说说笑笑,陪着她用膳,额娘这心里都在滴血!只有她不在了,我才能自在地和我的亲生儿子们在一块儿啊,我才能时常见你们!而不像我过去这半生,我的儿子们都唤她额娘,心里都和她亲,早都忘了我…”

载沣心中如有巨石坠落,他没想到自己的亲生额娘竟会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自己与弟弟们亏欠对亲生额娘的孝道,可婉贞福晋是嫡福晋,额娘只是侧室,各王府内规矩皆是如此,他怎么能去轻易打破呢。

载沣无可奈何道,“额娘,大额娘近来身子乏力,食欲不振,儿子在尽力为大额娘请医医治了,您就回去吧。以后这样的话也不要再说了,若叫大额娘身边儿的人听去了,您该有麻烦了,儿子也心疼您。更何况…您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妹妹耳朵里,该叫妹妹怎么想呢,岂不是惹妹妹伤心难过吗?”

刘佳氏听见载沣此话,已是怒火中烧,她已将心中的话都明说了,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孩儿所想所思皆是他的“妹妹”,丝毫不在意自己亲生额娘的感受。刘佳氏冷冷笑出两声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载沣,开口如匕首道,“果真是好笑,你心里想着的,竟然不是你的额娘,而是你妹妹…你连额娘都不顾了,还顾什么妹妹呢!载沣,你怎么这样糊涂?那么惦念你的妹妹做什么,更何况…她真的是你妹妹吗?你们本就不是兄妹!而我,才是你亲额娘啊…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她,你我母子也不会与载涛分离!”

载沣听罢额娘的话,竟感觉脚下发软,气息不稳,连连退了两步,张文忠忙上前去将载沣扶住了,他才得以站稳,载沣感觉头顶上如有霹雳,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额娘,缓了许久才吼道,“额娘!您这是在胡说什么呢?潋儿是我妹妹,打我记事儿起便是如此,我不管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可她早就是我的妹妹了!额娘,您回吧,恕儿子不送了。”

载沣转身便领着张文忠走远了,刘佳氏身边伺候的妙婵见载沣走了,才敢追上连廊来,取了衣裳替刘佳氏披上,忙安抚她道,“侧福晋,您别难过,咱王爷还年轻呢,不懂您的苦心。”

刘佳氏哭得渐渐没了力气,她靠在妙婵的怀里,有气无力却愤恨道,“我原以为,只要福晋走了,我和他们之间就再没有障碍了,他们就会和我来亲近…却没想到,福晋走了,还有一个载潋。”

从天津到京城的路程并不远,载洵吩咐了阿升要快马加鞭赶回来,载洵与载潋等人在路上便只用了三四个时辰,才过了晌午,载洵等人便已入了城。

载潋望着城内一草一木皆感觉极为熟悉,可是时节变换,走前枝桠尚有生机,如今再回来,已是草木凋零,寒风瑟瑟,京城内早已换了一副景象。阿瑟与卓义等人从未来过京城,阿瑟更是在英国学习了许久,早已习惯了西方的风土人情,她鲜少见京城里的戏牌楼与亭台等点景,此刻见了不禁感觉新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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