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日,叛军颓势便显,因为被范省带着兵压着打,而到了五月下旬,叛军死伤大半。
颜余善无可奈何,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自西门逃窜,这并不是一条好路,可兵败如山倒,由不得另做他选。
右长史只是个谋士,多日的赶路对他来说并不简单,傍晚的山间下了薄雾,眼前山路愈发难走,路旁被人凿出的洞里有一尊石佛,佛像头顶的蛛网凝结一层白色的水珠,仿佛在预示着前路不顺。
身后是长龙一般的行军队伍,疲惫的士兵们此刻默不作声,脸上全是血污,再没有当日高涨的士气。
他跟在颜余善身侧,手上撑着一根三指粗的竹竿,疲惫道:“王爷,咱们只要翻过这条山,避开东莱国界,就能前往胡昭国暂避风头,胡昭近些年兵力并不强盛,王爷前去,那国主定会欢迎。”
颜余善抿唇,那双充满野心的眼头一回充满了茫然之色,自逃命以来,他用了多日思考到底是哪个关窍出了问题。
然而细细想来,当魏从曳去年赴任大荒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有了变数。
但他从未掉以轻心,柳如裴、柳岩之、高文璜,每一个都是好用的大棋,其中经手的银子全部送往士真与遥僵之间的废弃矿山以及两地之间的无人之地,谁晓得这些地方藏着训练已久的两万精兵,加上王府管辖之下原有三千甲兵,若联合士真,吃下范家军并无风险。
东莱不比胡人凶狠,便是满打满算,掌管着金明城的范省手里不过四万人。
老南王颜真和便是败于魏儒英之手,如今又来个魏从曳,颜余善恨得咬牙切齿,而每每想到那一马车雨霖庄信官的尸首,他又几乎呕血。
“雨霖庄叛逃之人可查清了?”
身侧亲兵道:“左长使连夜审问,已找到与罗娘子串通的内应,据说她筹谋已久,就等着两军开战趁机作乱。”
“所图为何?”
“这个……”亲兵顿了顿,“尚未查清。”
右长史道:“王爷,不如我们先找到落脚之处,再通知左长史,届时我们汇合后一一清算也不迟。”
言下之意,火都快烧到屁股了,还要计较谁添过几把柴火,除非是脑子有病。
颜余善面上不显,道:“劳方说得有理,吩咐下去,加速赶路,天黑之后安营扎寨,争取明日越山,入境胡昭。”
“是!”
大军入山,终于在天黑之际到了山脚处,山内黑得早,林间走兽该活跃起来,或许是闻到带着血腥的杀气,整片林子蔓延着让人忌惮的死寂。
然而这关口,自零星的火把照亮周围的环境,士兵们各自用刀开辟一处歇脚的地方,连日的疲惫铺天盖地的涌来,一百夫长放心不下,一路嘱咐过去。
“别睡死了啊,警醒些。”
“睡之前看清身边的兄弟。”
“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大声提醒。”
“是……”
应是应了,嘴还没闭上,人先睡了过去,山中不晓时间,待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有人被一泡尿憋醒,在这天为盖地为床的大山里,满眼望不到边的黑暗,解开裤带走两步就能尿。
小兵起身,正要摸索往林中去,不想一阵诡异的“簌簌”声骇得他止住脚步,他矮身拍了拍身侧弟兄,“醒醒,醒醒……”
后者囫囵应答:“怎么了?”
“林子里有动静。”
“这大山里……你别……”后者正迷糊,一阵猛兽地低吼格外清晰地传过来。
“呛”的一声,那人立时清醒,颈间一片寒战,“什么东西?”
“像是,老虎……”
陆续又有几人醒来,有胆大的分析道:“咱们这么多人,它不敢。”
另一个接话道:“对对对,再说……白日里,负伤落单的兄弟……”还在山道上呢。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小兵憋得难受,只得在两步外抖落两下,后半夜紧着心睡了。
索性整夜再无异常,翌日一早,小兵们陆续醒来,几人共同分食下最后的干粮,整个队伍继续前进。
颜余善满眼血丝,哑着嗓子吩咐探子:“你带一纵队速去前方打探,若有不对,立刻回报。”
探子领命而去,然而不消两刻钟,又急匆匆赶回,急声道:“王爷,山下一军队朝我方刚来,粗略一看,不下两千!”
颜余善心口一紧,他手下还有不住五千士兵,然而大半都带着伤,其余人也疲惫不堪……他问道:“何人领军,那支军队情况如何?军备如何?”
探子道:“骑兵约莫五百,步兵亦是武器精良,领队的,属下不知。”
他还要再问,却听侧上方密林各处忽然传来无数的摩擦声,再一听,气势雄壮的嘶喊:“杀!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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