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昏时刻微风拂面,明明是一幅美好画面,魏从曳却觉得有些不耐,他按捺着催促的话,车夫顾及着路上行人,已不敢再快了。
眼瞧着终于上了琳琅阁外那条长街,约莫还有半里路,男人一掀帘子从车内跳出,雪青的锦衣下摆轻飘飘在空中一撩,黑履落地,车夫慌忙勒马,小厮大喊:“公子……”
魏从曳充耳不闻,跑了几步,余光里晃过路边正要关门收摊的布衣女子,不觉顿住脚步。
“这怎么卖?”
女子抬头,细细的眉,双眼清澈,是极为清秀的长相,约莫是被来人长相摄住,她低低道:“公子,这银簪上的珠花是我亲手制的,耗时费眼,得收您半贯铜板。”
魏从曳一愣,他身上还真没有铜板,晃了晃钱袋,捏出仅剩的一颗金瓜子,过年时不知道哪家送的福气,他看向那女老板,道:“这,能买吗?”
虽是黄金做的,但不过指甲盖大小,魏从曳一时竟又些摸不准了,布衣女子说了声能,掌心摊开,接了那枚金瓜子。
魏从曳拿着珠花往小巷的方向跑,一路超过数人,待到巷口,这才慢下脚步,顺了顺呼吸,转身往里走。
这条巷里有三户人家,除去他们其余都是城中富户,魏从曳带人刚住进来时,对门还遣人来打听过,不过没打听出什么,后来也就罢了。
最里头那家子人多,时常入夜还能听到舞乐声,听老方说,主人家是个好享乐的中年大汉。
巷子里不仅有一双脚步声,快的是他的,慢的,魏从曳不禁看着前方停住出神的姑娘。
落日催得风渐凉,她身上穿着士真女子的服饰,但肩头披着外衫,青丝满头懒得梳理,衬得一张脸更小。
两相对视,魏从曳忍不住先笑,抬脚走近她,“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对方一张脸苍白,唇色亦寡淡,一见便是大病初愈之人,她摇了摇头,“还好。”
捏着簪子的手紧了紧,他问道:“要不要和我出去转转?”
鹤青沉黑的眸子瞧着他,点了点头。
魏从曳抿唇,“方才见一卖首饰的姑娘许久不开张,我便做了她第一个客人,”他摊手叫她看清簪子的模样,淡粉的珠花是鹤青从不会选择的嫩色,“你别嫌弃。”
他自顾自绕到她身后,笨手笨脚绾起小半头发,末了小声道:“你走两步?”
鹤青依言往前走,簪子好好的没落,男人顿时露出个满意的笑来,“走吧。”
两人同路,鹤青话少,他便刻意讲得多一些,“怎么一个人出来,没叫人陪着?”
话问出口,却见对方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有些迟疑,但故作轻松道:“怎么?又记不起来了?”
魏从曳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问她,“那你看看,我是谁?”
女子一双杏眼望着他,神色越发懵懂,“你是谁?你是……夫君?”
这下轮到问话的人呆住,那张仿佛时刻在算计的脸呆得彻彻底底,冷不防脸上袭来一只手,捏着他的腮帮,“你……”
鹤青收回手,表情恢复平常的冷淡,“魏公子,且醒醒。”
说罢,她独自往前走去,徒留身后人诡异地红了脸,却又在几息之间怅然叹气,眉眼如同沾了水的狐狸,神气不在,见人当真走远,忙巴巴追上去。
接下来几日,宅子里风平浪静,鹤青依旧用药调理,另一边院落中,李召将手中图纸递给魏从曳,“原图是多年前军中所用。”
“不过这些年,我照着士真变化修改了多处。”男人斜靠着门,“这些日子,外出查探一番,有变化的地方重新有标注,你看着办。”
魏从曳展开图细看,不禁摇头,易主之后的士真城防还不如当年的附属小国,但往好处想,也正方便他们行事了,“多谢李兄。”
“不必,我不是为你做事。”李召正色,“对了,这几日有人在打探小鹤的消息,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意料之内,我在琳琅阁如此大的动作,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魏从曳道,“不过在上京流传最广的谣言有两则:一是说魏某为了个江湖女子,耽误迎救魏从玉的时机,另一个,是兄弟俩为了个女子争风吃醋,我故意设计弄断从玉的腿。李兄觉得,哪个和鹤青像是有联系的样子?”
李召轻嗤一声,并不答话。
魏从曳继续道:“当然也不排除我来遥疆后,与庆儿接触引人怀疑……且以目前的形式,颜余善若是不蠢也该有所怀疑,但真想要确定什么,除非他派人亲自去西北打探……”
“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魏从曳靠向椅背,“朝廷与金明城是一家,我做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李召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攥着他的衣领,威胁道:“她若出事,你也别想活。”
安命守在屋外,被里面动静引得频频转身,半晌见李召出来,下意识露出个笑,却没想人根本不赏脸,他只得讪讪摸了摸鼻子,无事望天。
而屋内,李召走后不久,影子奇三跟着路面,没个正形坐在房梁上,“公子,果然如您所料,克伦赶着城门关闭前出去了,朝着遥疆的方向。”
“知道了……”魏从曳抚平衣领,淡定从抽屉拿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帖子,将安命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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