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已入春、四处繁花的金明城,遥遥上京倒春寒还发作得厉害,天色阴暗,仿佛隆冬严寒又要卷土重来。
马车慢悠悠驶在皇城外,经由明正道拐入清宁巷,不多时,缓缓停下,须发斑白的魏儒英裹着大氅扶着门框出来,门房向来是机灵的,没等车夫拉好马就迎了上来。
“相爷,您担心。”
魏儒英低咳一声,松垮的眼角掩住三分生气,纵使位高权重,也掩盖不住英雄迟暮的腐朽,官靴缓缓踩住车凳,他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
门房的小子真注意着魏儒英脚下,闻言一愣,更加仔细地扶着人站稳,这才道:“回相爷,今儿二十三了,现在刚过辰时。”
“二十三……”魏儒英低声重复了一句,看不出神色,抵开他的手,缓缓踏上台阶入了府门。
刚过照壁,魏家孙子辈唯一的庶出,魏道然正站在檐下,他一身玉青色的袄子,脚踏小皮靴,是个十分精神的漂亮童子。
他亦瞧见了魏儒英,忙三两步跑过来,呼出一串儿白气,“祖父,您回来了。”
魏儒英抬手摸了下他冰冷的小脸,“这么冷的天,不跟屋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看天像是又要落雪,”魏道然仰着头看他,一双圆眼乌溜溜地含着笑意,“我出来等着您一块儿回去。”
魏儒英是个十分严厉的人,这一点便是对待魏从曳和魏从玉也从未例外,也许是府内太冷清,也许是下朝后逐渐包裹周身的疲惫,他露出个算得上慈祥的笑,破天荒有些疼宠地拍了拍魏道然的肩膀。
“走吧,咱们一块儿回去。”
魏道然闻言,不紧不慢扶过他的手,道:“您注意脚下。”
这话倒让人想起下朝时提醒过自己这句话的同僚。
魏儒英瞧着脚下石板的纹路,不由暗道,这大梁,怕是连同宝座上那位也盼着他快快老去。
他哄着自己的小孙儿,“我就这么老了?”
魏道然笑道:“倒也不至于,不过大哥临走前交代过,要照顾好您。”
魏儒英神情一怔,不说话了,矮他一截的小孩儿又加了句,“算起来,大哥已经走了两月有余,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地方不太平,祖父,您有派人保护大哥吗?”
话一出口,后脑又被拍了一下,他“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抬头。
魏儒英笑问:“鬼灵精,如今这情形,只有你敢上来给他说好话,那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魏道然眼儿一瞪,正要辩解,前院管事匆匆而来,道:“相爷,大公子来信了。”
于此同时,一声清厉的鸟鸣掠过上空,管事站在抄手游廊之外,抬头看了眼上空飞驰而过的黑影,道:“真神气,这又是谁家的宝贝?”
魏儒英容他感叹完,这才道:“把信给我吧。”
“上京可有消息?”
颜余善跨入书房外的厅堂,他刚在院内练完武,精壮的胸膛上汗珠顺流而下,其门下谋事早已等候多时。
右长史闻言从容一笑,从袖中取出裹好的纸轴,道:“王爷,您请看。”
颜余善将信展开,行行看下去,一双剑眉高高挑起,末了将信递给右长史,“倒是让人有些左右难定。”
“魏从曳此人,到底是金絮其外,还是……”
右长史边看信边道:“既有人亲眼瞧见魏从玉被人搀扶着下轿,且魏从曳被打得皮开肉绽,他为个女子害得自家兄弟断了双腿这事,应该做不得假。”
“小皇帝可不瞎,他会放着少年成名的魏从玉去偏袒一个纨绔子?”
众人各抒己见,各有看法,“倒也没这个可能,他早有打压魏家的心思,如今趁此机会,让魏家名誉一扫而光不是大快人心?”
“且魏家老的老,残的残,唯一一个尚且完好的,被扔到士真这么个曾经好歹是附属国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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