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曳风尘仆仆回府,府门前候着一群人,太眼看去,魏相站在最前,一身暗色常服,眉发如雪。

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却身姿板正,眼神犀利,没有半点老人家的慈祥,多年的朝堂生涯予他洞隐烛微的能力,身居高位练就一身杀伐果断。

两人视线相触,魏从曳快走几步,撩起衣袍下摆行跪礼,魏儒英面色稍缓,温声道:“回来就好。”

魏从曳并未起身,转而看向他身侧一对夫妇,那续着美髯的中年人和他有几分相似,而妇人笑中带泪,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裙,连胜问道:

“一路可还顺利?饿坏了吧?都瘦了,皇上那可都说清楚了?小厨房里煨着热汤,你先吃两口热饭,我已经让人烧了热水,晚些好好泡一泡,最能解乏。”

魏从曳依言点头,魏崇轻咳一声,“先去上柱香,这些都不急。”

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也就主子们能说上几句,魏儒英有两位夫人,先头一位生子难产,不过十八就走了,后头这位稍好,生了魏崇,又享福几十载,才过世几年。

明面上魏家大爷是魏崇,可下人都晓得,那位离家多年客死他乡的原夫人之子才是真正的魏家大爷,而魏从曳正儿八经的大房嫡子,因着不太光彩的传闻,还在襁褓便被抱给魏崇养着,二房变成了大房,可以说是另一种“母凭子贵”。

“大哥……”一半人高的孩子怯生生从人群里挤出来,长得白白净净,圆溜溜的眼里有含蓄的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魏从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刚好在自己肩膀下一掌的高度,他笑:“道然长高了许多。”

魏道然抿着嘴轻笑,他是魏家里的特殊,一众吊梢眼里混入了个甜杏眼,是魏崇身上的风流债,好在大夫人快刀斩乱麻,去母留子,这才没让事情闹大。

魏儒英不惑之年还纳了房妾,妾室有一儿一女,姑娘嫁出去没回来,儿子嘛……魏从曳侧头问魏道然,“你三哥呢?”

小孩儿压低了声音,“被祖父关了禁闭,说是前儿弄大了丫鬟的肚子,本来母亲正帮忙议亲呢……”

话未说完,大夫人转头看他一眼,倒也不见生气,嗔怪地说了两句,“怎么,咱们这么多都来迎你还不够,还兴点人头数?”

魏从曳笑笑,说不敢,回府后沐浴更衣,一大家子吃了顿饭,还没完,赶着去了魏儒英书房,祖孙俩捧着热茶,说了好些话。

“除去瞿临各府涉及小官,齐勒明和高文璜被交由三司处理。”

“圣上可还说了什么?”

魏从曳便和他一一说起。

进宫时,云和殿早已备好贺酒,他跪着喝了李惩亲自斟的御酒,那大内总管金果儿笑眯眯的,若不是顶着太监帽子,倒像个刚科考出来的读书人。

他还记得新帝登基时,他随着魏儒英进宫,不小心迷了路,恰巧遇见少帝正站在御书房被魏相轻斥,说帝冠再沉,亦不是他朝百官低头的理由。那时金果儿就偷偷站在盘龙柱后头抹泪。

一晃八年,金龙高悬,座下猛虎亦初露锋芒。

“西北一事迁出了小南王,”魏从曳道,“只可惜未逢好时机,此时不好再生战事,皇上倒没说什么,”他顿了顿,道,“只不过,他让我将齐勒明一家秘密送往皇陵。”

“这便是还留有后手了,”无需多想,魏儒英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他日剑指遥疆,总要有个由头。”

他们都清楚,这事儿还没完,今日回城动静闹得那样大,又是贪官被伏又是忠臣被害,不正像是一场大戏的开头嘛?

本以为最多几日就有动静,没成想,皇帝比他料得还沉稳。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八,家家扫灰除尘准备迎新年,街道上四处是买年货的商人小贩,魏道然蹦蹦跳跳往各院里送了一盏自己亲手做的宫灯,魏从玉虽然没回来,也没少了他的份儿,红纱做成大公鸡的鸡冠,真是魏二少爷的属相。

魏大夫人笑眯眯点着头,对这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货也和颜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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