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三弯四绕地走了大约四五里,期间傅铮暗暗称奇,这孩子形容孱弱,一见便是先天不足,可走起陡峭山路,又健步如飞,好似下肢发达,远胜于寻常孩童。但此刻,他除了顾匀亭也无心想别的事,便将心中好奇抛开,继续埋头赶路。

最终,二人停在一个水潭前,那孩子指了指水潭,示意铮亭同他一块跳下去。

傅铮心中恼怒,吼道:“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如何能下水,你莫不是耍我!”

那孩儿被他吼得一愣,面露胆怯,忍住快要掉下的泪水,一头扎进水里,三两下就沉没不知踪迹。

顾匀亭扯出一丝微笑,看向傅铮:“傅大哥,你别同他计较,我看他水性奇佳,许是水潭底下别有洞天呢。不过,我大概没这个运气看到了。”正说着,她就哇的吐出一口血。

傅铮一看血色暗紫,心下拔凉,这正是内腑出血,回天无力之兆。他悲怆难当,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跪坐下地上,轻柔的握着她未折的左手,一路走来的风景,在他脑海如走马灯似的回放。从九龙河畔惊为天人的相遇,到数度经历险境,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历了这么多。

他沉痛地说道:“那日,你让我不要把行踪告诉容容,这实在有违我的本性,我本不该答应。可是只要想到是你说的,我便本能地不想反对。因为我知道,让我违背你的意愿,比让我违背我自己的准则还要难。亭儿,我这一生,从没想过会对另一个人如此顺从。”

匀亭听得泪似珠走,她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啊。她强挤一丝微笑,说道:“傅大哥,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你要先去宝花庙,倘若焕之命大,他也会去那儿寻你的。如果见到了我爹,告诉他,来生我还要做他的女儿。你我…今生……”

话未说完,她眼色便渐渐涣散,呼吸越来越细,傅铮看着她渐渐灰白的小脸,大脑似有重锤轮过,恨不能自己也消散在天地间。

此时,水潭又涌起一阵涟漪。这一回,出来的是方才那孩子连同一位青年。青年一看顾匀亭这濒死之状,一个箭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珠,放在顾匀亭头顶。傅铮觉得情况也不会更糟了,便任他施为。

只见丝丝寒气从那颗晶珠之中溢出,涌向顾匀亭。不多时,顾匀亭周身便冰寒无比。傅铮望向那青年,满面希冀,难道他能医好匀亭?

那青年对傅铮一拱手,便哇哇说起来,其言语同今日的河洛地区的方言有些相似,傅铮依稀听得出,他让自己带着匀亭一道进入水潭,下面有人能救她。

见傅铮点了点头,那青年便递给他一段羊肠,示意他稍后由自己背着下水下水,羊肠则用来给他渡气。傅铮自然摆手拒绝,青年见此欲言又止。傅铮也不同他解释,直接解下衣带,将匀亭缚在身上,几人便一道沉入水潭。

到了水下之后,傅铮越游越心惊,这水潭虽不结冰,但奇寒无比,且浮力远胜于一般水流。若不是他这有龙氏血脉,寻常人难以在其中下沉,更不要说穿过水下重重暗洞,可这两人速度竟然不输于他。莫非这二人也是什么非同寻常的血脉?

他并不晓得,青年心中更是惊骇无比。他自认天下间除了他们一族,再无人能穿过这“盐冰水道”,可这男子带着一人,还能如此游刃有余,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把这样一个怪人引入弥天洞境,究竟是对是错?

水下穿行了半个时辰,四人浮出水面,傅铮眼前,出现了一个空旷又巨大的山洞。青年又哇哇啦说了一通,示意傅铮在此等候,他要回去禀报一番,傅铮自无不应。

青年走后,他看匀亭面容沉静,虽依旧惨白,但死气全无。想来,是那颗罕见的晶珠,定格了伤势的恶化。他稍稍定下心,观察起了这个山洞。

山洞通体红岩,整个山洞中除了墙上立着数支火把,再无他物。借着火光,他看起了墙上绘刻着的一幅幅壁画。其中依稀能辨得出牧马,征战,还有寻宝等内容,笔法粗犷古朴,像是年代极为久远之作。

又等了半个时辰,他身上湿衣已经干透,并析出了厚厚盐晶,青年终于来了。

他带着傅铮在山洞中穿行过两条暗道,在一片石壁前停下,他开启机关,眼前出现一道长逾百级的阶梯,阶梯尽头有光亮照进来。他们顺着阶梯往下走,走到底部,傅铮瞬间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此时天光尚未灭,夕照下,傅铮的眼中映出了一片极为平坦开阔的山谷。

群山环抱之中,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耸立着一座座雄浑质朴的建筑。虽俱是黄泥原木所建,但整个建筑群回廊纵横,楼院参差,绝非未开化的蛮夷所能修建。路上,一个个身着兽皮的男女往来穿行,不时有孩子们嬉笑跑过。整个山谷,俨然一个大型聚落。

建筑群中,凡有牌匾招幡,上面的文字,皆为小篆。傅铮心想,小篆自秦朝灭亡后就鲜有人使用,难道这些人是先秦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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