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挂了手机,彻底屏蔽了乔塞雅诺顿欠扁的声音。然而只觉一股无名火顺着脊梁骨一路攀升,直到他的太阳穴处感到突突的疼。

他准备把这个令人恼火的家伙先放一边,但不会很久,有些账早晚都是要算的。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家中的迷你r在房间另一头,他需要去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来缓解一下头痛的老毛病。

在经过客厅时,桌上的一个文件袋就那样静静地躺着。

奚昭停下脚步,冷冷地注视着它。

文件袋里装着的是一份鉴定报告。

他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终于在那份鉴定报告前坐下。

提起杯子小饮一口,冰凉的酒体顺着喉管而下,有些思绪便像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滑过眼前.

有彼时奚徵牵着尚还年幼的自己到黄浦江边看船来船往的画面,有高嫚撕心裂肺的哭声,有年幼的高睿婷牙牙学语时懵懂可爱的模样,有病床前父亲不甘的责骂,母亲的懦弱

以及骆忆,一个突兀的存在,却在那样一个特别的时刻,特别的地点,所带来的那份特别的温暖。

她怕是以为自己早就丢弃了那段短暂的相接吧,毕竟自从再次见面起,他始终理智而冷淡地与她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有时会被他的话语微微刺痛的模样,以及面对自己忽近忽远态度时的无所适从。

其实,他从没忘记过她,她的身形、气息、美丽的眉眼、以及温暖柔软的掌心。

骆忆在他心里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和那夜刺骨的寒风一起深深楔入了记忆中。

呼市1607。

小睿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她敬爱有加的组长抛弃了。

骆忆跟刑侦组下午就要动身前往瓦拉干了,没有她的份。

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没有他们1601所有人的份!除了组长自己

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小睿睿支着腮帮子,开始怀疑这次被自家小叔派过来的真实目的。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板鞋,是她喜欢的牌子。

视线不由地顺着鞋子的主人一路向上,深灰色休闲裤,藏青色卫衣外搭一件薄羽绒。

再往上则是一张干净刚毅的脸,可能由于不常笑的原因,显得帅气有余,却阳光不足。

小睿睿立马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正是之前抢骆忆房卡的刑侦队长!

“有事嘛?”她抬脸看向他,随后突然意识到这样坐着仰脸说话显得超没气势,于是拍拍裤子,尽量保持优雅地站起身。

顾一维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傻不愣登的姑娘,忍不住扬眉道:“没事,你接着坐,我就是路过。”说着,他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在呆愣了几秒后,眼前的姑娘居然真的就再次坐了回去,顺便还把腮帮子支回了手掌上。

顾一维:

小睿睿见他半天也不动,忍不住再次抬头:“你不是上楼吗?”

顾一维闻言勾起一丝轻笑,后退两步靠在楼道墙壁上:“小姑娘,怎么?不爱红装爱武装?身为文职人员也想着上前线?”

听见他上来就道破了自己的心事,高睿婷惊讶地抬起脸,眼睛睁得有点圆:“你、你怎么知道”

他双手环胸,淡道:“当然是因为职业素养过得硬。”

小睿睿静静看了他3秒,随后别开脸,不是很想理他

话已出口,顾一维也有些惊讶,心道自己今天居然也会有闲心去逗姑娘家。

“高警官,如果真想学些本事,就不该跟着骆忆。”

“为什么?”小睿睿皱眉。

“你指望孙悟空手下能出几个猴将军?”他似笑非笑道。

小睿睿顿时就不乐意了:“你是说能力强的领导就不适合带新人吗?真好笑,谁规定的!”

“错了,能力强的领导当然也可以是好老师。只不过,骆忆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就因为她是血族?”

“没错。”顾一维眼神沉静地凝视着她,“就因为她是血族。“

“”

“至于为什么,你不妨自己想想。这里不是校园,职场上需要考量的不单只有业务水平,还有政治能力。”说完,顾一维深深看了她一眼,抬脚错开眼前的姑娘上了楼梯。

政治能力?

行动组被分成两队,骆忆和顾一维照惯例单独一组,加上兼任司机的小梁警官,三人共乘一辆黑色,十分低调。

其余队员乘一辆中巴跟随,却暂时不会随骆忆他们进入瓦拉干镇,只会在外围待命。

那地方太小了,假如一行人浩浩荡荡,难免目标太大妨碍侦查。

呼市距离瓦拉干的车程,少说也需要将近20个小时,这意味着他们将在次日临晨才能到达。

在车上闲来无事,骆忆反复咀嚼着与苗青的对话,还是隐隐觉着哪里有一丝违和。

加拿大鹅?

“老顾,你们虽然是系统内极少数的知情者,但恐怕也没怎么见过无籍的血族吧?”

顾一维闻言有些意外地挑眉:“是没见过,只听我师父提到过。这回不正好跟骆警官一起涨涨见识?”

骆忆默然。

以顾一维的年龄和从警时间,他确实不太有可能亲自与那些家伙打交道,尤其是在中国。

人类在进入了现代社会以来,留给野生血族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狭没有身份,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血源,都不能合法获取。

骆忆曾一度以为,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该再存在了

“我曾在东欧遇见过他们,在林区。“

“什么时候的事?”顾一维不禁好奇道。

“嗯也就差不多50年前吧。”骆忆想了想,表情自然地转头对上他的眼神。

“草”当他没问,算他嘴欠。

“正因为我见过他们的生存状态,才觉得这次的事儿有些奇怪。”她若有所思道:“他们作为没有合法社会身份的群体,为了不被发现不被清剿,大都会选择待在人际罕见,不存在社会网络的地方。但是根据苗青所说,那个家伙不仅堂而皇之的花钱找人挑衅我们,还在瓦拉干这样一个人口稀少的镇子上穿着名牌衣服晃来晃去,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顾一维愣了一下,“名牌衣服?你是说加拿大鹅?“他随即笑道:”骆警官这是瞧不起谁呢?你怎么知道瓦拉干人民不是人手一件?“

“别杠。“骆忆白他一眼:”我问过王振立会长,镇子上不过几百人口,基本都是本地人。而且瓦拉干也不是旅游点,休息站很过路的车辆也极其有限。所以你不觉得苗青口中那个气质很好,身穿名牌的老板,有点刻意招摇了吗?这跟我认知范围内的野生血族可不太一样。“

顾一维安静思考着她的话。

他虽然没有跟野生血族打过交道,但骆忆所说的有几分在理。

即便多年过去,他们也许有了新的生存之道,然而没有社会身份这一点,永远是一个固定的问题。

按正常逻辑,他们确实应该低调行事才能活得长久。

“如果苗青没有胡说八道,那答案很可能就是刻意为之了。”说着,顾一维习惯性地摸摸裤子口袋,空空如也。

“梁浩,我的烟呢?”他对着驾驶座方向道。

“车里只能抽电子烟哦,顾队。”一直安静驾驶的梁警官淡笑着伸手向后递了一支口香糖状的电子烟。

过了几秒,骆忆突然隐隐察觉似乎有一道视线跟随着自己,一转眼便对上了后视镜中梁警官的眼睛。

“小梁警官有事问我?”她温和道。

梁浩有些腼腆,默了几秒才道:“骆警官,我只是有点好奇,你说的那些野生血族,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额、我的意思是,人类清剿他们我能理解。但既然是同族,血族社会为什么不能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个身份呢?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骆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一维就嗤笑一声“幼稚!”

梁浩顿时有些尴尬地撇撇嘴,不响了。

骆忆不由叹了口气,缓道:“据我所知,历史上的野生血族,大部分都是被剿灭了的,也就是彻底消失只有很少数的一部分最终得到了血族社会的承认。至于为什么会被剿灭,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转变是不合法的。”

顾一维将车窗开了一个缝隙,向外吐了一口烟。

忽然涌入的冷空气让驾驶座的梁浩一个激灵,“顾队,您这抽的水果味电子烟,不开窗也没事”

顾一维看着窗外头也不回道:“我爱开窗就开窗,冷你就穿上外套。”

可怜小梁警官一脸委屈

骆忆笑了笑。

她心知顾一维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出于对她过分敏感的鼻子的最后一丝怜惜。

她忽然想到奚昭也从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抽过烟,尽管他身上明明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骆忆,你们组新来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很崇拜你的样子。”顾一维关上窗,随口道:“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有意思?骆忆正疑惑着,他又接着道:“你想想,她是奚昭的侄女,正儿八紧血猎家族的人,如今居然拿你一个血族当作职业榜样,也不知是道德的沦丧呢,还是时代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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