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府后面的小倒座房里,一进门便放着暖炉,徐徐地升腾着热气。靠着墙壁的床榻上躺着曹通房,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惨白,听着曹婆子在外头哭天喊地地骂着。昨儿晚上小产的痛还有血腥味,其实她自个还能够闻到。
她心里很是清楚,曹婆子并不是多么喜爱她,痛惜她,不过是看着孩子没有了,觉得她没用,以后的荣华富贵也难了。
骂骂咧咧了许久,曹婆子才进来,赶了小丫鬟出去。小丫鬟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曹通房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着,昨儿她小产,小丫鬟立马就被打了,今日还不带休息,让她过来伺候。
“你这个死样子给谁看?!”曹婆子骂着,“从小我就说你没有福气,比不上你姐姐,你老爹还不信,你看现在?若是你姐姐进府,定然能够给我争口气。”
“你赶紧把身子养好,等二少爷回来,缠住他,这次,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曹婆子还没有死心。
“娘郎中说我身子”
曹婆子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你身子骨好着呢,别听那些个郎中胡说,你老娘我当年在生你姐之前也没了个孩子,那些个郎中,胡说八道,后来不是也生了你和你姐,还有你弟弟?”
“你别给我耍花招,你已经进了喻府,出不去了!!”曹婆子警告了一番,便去服侍喻老夫人了。
到了喻老太太正堂门口,曹婆子便哭嚎着进去了,可把打盹的喻老太太吓了一跳,瞪了眼,就要骂,见是曹婆子,略微有点心虚,才缓了语气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啊,是老奴对不起您啊!!”
“出了什么事了?慢慢说!”喻老太太昨儿晚上被吵醒了,让小丫鬟去打听了,早就知道了,如今却装得什么都不知晓。
“老太太!老奴那闺女没有福气啊,小小少爷他,没了啊”
喻老太太抿了下唇,心头暗喜,却做出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扶着额头,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罢了,让你闺女好好儿养着,她还年轻,有点是机会。”
“老太太二少爷”
“如今潮儿在书院里头用心攻读,这样的事,就别特意再去告诉他了,若是影响了他的心情,这举人可怎么考?”
喻老太太立马打住了曹婆子的话头,休想让我儿子平白无故为了个贱丫头回来一次,不过是自个不要脸爬床,若不是看在曹婆子这一家子还有点用的份上,早就打发出去了,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儿子,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曹婆子一听,也不敢多言。
喻老太太垂眸,沉思片刻,“让郎中多开点养身子的药,好好养着。”
曹婆子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接着服侍喻老太太。
等曹老汉到账房那头去支使银钱,才得知不过给了十两银子用来看病,那些个好药材,十两银子怎么够?
账房平日里就看不惯曹老汉的做派,算盘打得咯噔响,“曹老汉,你家闺女如今是喻家的通房,不是姨娘,更不是二少奶奶,按着喻府里头的规矩,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一两银子都不用给。老太太如今菩萨心肠,看在你和曹婆子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给了十两银子,也是够了的。便是大少奶奶要上香的钱要去给大少爷添的供养钱,那都是定数的,你若是嫌弃少了,只管不拿,可若是在我面前想忽悠我,那你可就打算了算盘了。”
“这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都改不得。”
曹老汉气呼呼地转头就走,喻府的门房也不看了,直接回了自个的屋子,躺在炕上生闷气。倒是曹婆子,从前院婆子那处得知曹老汉竟然溜班,也是火冒三丈,这两个父女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一个比一个拖后腿。
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奔回了自个屋子。
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气啊,差点就当场去世了。
曹老汉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手边还一盘子花生米,若是自个闺女生下了小小少爷,倒也无妨,可如今生个屁?连个屁都没生出来。
一个铁砂掌下去,曹老汉立马弹了起来,花生米散落一炕,“哎呦,你这个死婆娘!竟然敢打我!”
“我敢打你?我还敢弄死你!!”曹婆子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掐曹老汉,曹老汉也伸出双手,两人扭打着。
“哎呦,打架了!打架!”听着外头小厮喊着,两人立马住手了。
曹婆子头发凌乱,跑出去吼道:“你娘个屁,谁打架了!再胡说,小心让你吃屎!!”
她骂骂咧咧地进门,挽起头发,气急败坏,“你个脓包!你回来干什么?好好儿的门房不看!小心老太太生气罚你!”
“我还怕她罚不成?!”曹老汉梗着脖子,顶。
曹婆子纳闷了,平日里圆滑的曹老汉这是怎么了?
“你是灌黄汤了还是吃错药了?”曹婆子张口就骂人。
曹老汉一盘子摔地上,吓得曹婆子缩了下腿,硬是高声嚷,“你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老太太给咱闺女多少钱看病么?!十两!!我还被账房给气了,横竖看不起咱们闺女!!咱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喻家,就得了十两?!”
曹婆子板了脸,也觉得这十两就是扇她耳光子,可又能如何,“你给我闭嘴!现在十两,以后等她生了孩子,多少钱不是咱们的?这个时候,咱们受气,那是应该的,谁叫你闺女怂逼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那二少爷要不是”
“闭嘴!”曹婆子低声说:“既然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曹老汉听了,这才稍微安心下来,“老婆子,还是你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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