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睡了?”嬴政无声询问王紫。王紫轻轻颔首。嬴政明了,蹑手蹑脚上了床榻,看着妻子眼下的黑眼圈,想到妻子敏感的心,他潜藏于被褥中的手如蛇一般准确找到“猎物”——妻子的手,他轻轻抚了抚,冲守在烛台边的王琅使了个眼色。王琅吹熄了蜡烛,和王紫出了寝宫,王紫回身带好房门。

王紫和王琅走得飞快,她们的房间离这儿还有一定距离。黑夜如一双巨翼将二人裹紧,若不是凭借手中一截燃着的蜡烛,她们恐怕很难辨别方向。快走到居所,王紫忽听见有人说话,她举起一只手放于耳边,示意王琅停住脚步。

“等王上行了冠礼后,这后宫是不是也该热闹起来了?”隔着被烛火照得一片橙黄的纱窗,一个声音温柔的宫女说。

“那是肯定的。大王年轻力壮,怎可能只有王后一个女人?”

此言一出,几名宫女都吃吃笑起来。

“我不这样认为。”一个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的宫女开口。

气氛陡然陷入尴尬的寂静,恰似一瓢白汁倾进黑墨中。

“采薇,你又不是男人,你凭什么这样说?”

之前那个声音温柔的宫女问名为“采薇”的宫女。

“我虽不是大王,但大王对王后的真心,我还是能窥见一二的。所以,在我看来,后宫暂时热闹不起来。”

“胡采薇,你虽然是章台宫的人,但你可不是近前伺候的,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哦,我知晓了,你不就是仗着你奶奶是胡姑姑,胡姑姑跟王后关系好,你才能进宫的吗?你进宫都没有一个月,公然跟我们这些老人叫板、唱反调,还不是一回两回。前面我们都忍了,这一回,事关我们姐妹的前程,你凭什么插手?你自己不要大好前程不要紧,毕竟,以你这模样,能嫁个侍卫就不错了,但别耽误我们的。你若再说些不中听的话,哼哼!”

“我当然不会插手,我只说了自己的观点,各位何必动怒呢?”

“你!”

气氛如紧绷的弦,一触即发。王紫与王琅换了个眼色,两人挂上笑容,春风满面地进了屋。二人一进屋,屋里的所有宫女都低下头,除了捧着破旧书简的胡采薇,她脸上就没有写过“害怕”二字。

王琅和王紫一点不惊讶。王琅先笑着开口:“我们刚走到门口,听各位姐妹聊的正欢实呢,结果一进屋,大家都不开口了。大伙儿聊的什么啊?说来我们听听,也让我们乐呵乐呵。”

宫女们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咬紧了牙关不吱声。王琅望向胡采薇:“采薇妹妹,你能跟我们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没有理会宫女们紧张的窥视,胡采薇淡淡答:“什么也没有,不过是饭后的消遣罢了。两位姐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采薇给你们说个故事可好?”

“好啊。”

王紫和王琅对视一眼,各自倒了些白水,坐在胡采薇身边,边喝边听她讲。

“这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出处已不可考,我每每想起,觉得它与其说是个故事,更像是个传说。”胡采薇笑了笑,合上书简,“大能之人降世,必有不凡之处。《诗经·商颂·玄鸟》中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说的便是帝喾的第二个妃子简狄与人外出洗澡时,看到一枚鸟蛋,她馋了,便将鸟蛋吞下,结果没想到怀了孕,生下了契,也就是商人的祖先。而我今日要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圆圈国的地方。”

胡采薇话音一落,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王琅和王紫也笑了。大家好容易停下笑声,王琅笑对她道:“你这故事编的不好,前面挺严肃,但是圆圈国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随意,一看就是现编的!”

“是,现编的故事还这样拙劣!”那个声音温柔好听的宫女跟着插话,昏黄的烛火下,她的眼睛如葡萄一般水亮,只是长了张方口,嘴唇纤薄若发丝,嘴角下撇,弯曲如镰刀,饶是技艺高超的画师也画不出此等刻薄情态。

胡采薇不理会众人的回应,自顾自往下说:“圆圈国疆域辽阔,民族众多,不过,因为圆圈国的历代君王大都为人敦厚,所以老百姓都安居乐业,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美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世界终结。”

“但是,世界总是在变化的。很多很多年后,圆圈国的国君逐渐懦弱无能,生的子孙当中没有一个有能力守住圆圈国基业。老国君一日比一日精神状态差,也一日比一日心焦、失望。与此同时,他手下那些有能之士也都纷纷自己树立旗帜,打着不同的名号,占领了原本属于圆圈国的土地,没用上多久,这些有能之士便快打到圆圈国的都城,也就是老国君所在的地方。老国君十分伤心,他伤心的不是自己要死了,死在铁骑的践踏下,而是伤心一个偌大的国家就这么完了,以后这片国土上的人再也没办法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了。他多么渴望自己的后代中出一代雄主啊!”

“然后呢?”王琅盯着喝水的胡采薇问。

胡采薇放下铜杯:“就在这时,有一名太监偷偷禀告老国君,他最看重的孙子的媳妇怀孕了。老国君很高兴,颤抖着从王座上站起,命太监去找卦师来,算算这一胎的未来,只是要偷偷的告诉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卦师来了,跟着卦师来的还有他的孙女。卦师每说一句话,都要看看孙女的反应。不过说了两句,老国君便十分怀疑卦师的能力,质问对方,到底是你算还是你孙女算?卦师害怕国君处死他,便老老实实说,自己没有什么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自己的孙女,是一个会预测未来的人。”

王紫喝口水:“有趣。”

胡采薇瞥对方一眼,继续道:“老国君将信将疑,但是眼前的黄口稚儿的一句话便震住了他。大家可猜猜她说了什么?答对有奖励。”

“无外乎是一些神神叨叨的内容,或者说一些夸张到离谱的话。”一个宫女说。

“我不这么认为。夸张的话不能震住老国君,一定是抓住了老国君的痛点,说了出来。”声音温柔的宫女抠着指甲盖儿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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