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才为什么会来,屋中二人心里都有了明确的猜测。昨夜的动静闹得并不小,府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能瞒住一时,可是那被押入东宫的替罪羊崔旖儿一旦失踪,这便是瞒不住的。

只是没想到柯顺哲的人消息如此灵通,只用了一个早上便知道了。

此时赵顺才已经到前院了,也就是最多不过半刻他便能走到屋前。质子府外面看着寒酸,拢共就那么大,届时李裴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福南音心里不免有些急,身子动了动,一双眼望着李裴,其中带了满满的暗示。

可惜后者不为所动。

“你不走?”

李裴笑了,抬眼望屋外的方向瞥了一眼,“孤为何要走?见不得人?”

福南音一愣,反问道:“难道殿下真想让你我之事闹的长安人人皆知吗?”

你我之事。

李裴在心中慢慢品着这四个字,竟觉得有几分意思。

原本他的确顾忌朝中的势力会因为他的特别态度而盯上福南音,还有圣人对待质子府的态度。他以为将福南音放在长安一隅冷处理,便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那么他在此处至少是安全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圣人早早知道他们的关系,柯顺哲亦是派人联络了福南音。

他再躲,除了叫自己难受之外便没有任何意义。

李裴抬手,端起了福南音的下巴,轻佻道了句:“孤对你的情意,难道不是半年前便已经闹得长安人尽皆知了吗?”

那时几乎坊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福南音自己不知道。

这些事近来被反反复复想起,又听李裴用这般毫无芥蒂的语气提及,没人会无动于衷。

福南音微怔,那原本到嘴边的催促之言忽然便卡住了。他的手摸到了身下尚且平整的床单,一扯,仰着脖子问:

“你……现在呢?”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叫李裴去猜。

心中的几分焦躁变成了紧张,说出口了又有几分懊恼。

现在对他还有情意吗?

会不会是因为旧情?会不会因为那件事而不甘心?

他原本不是会说如此直白露骨话的人,青天白日里不会,大敌当前时更不会,如今最多便也只是说到这个份上。那在人前永远是运筹帷幄模样的国师,此时心中却是胆怯,甚至隐隐希望李裴最好不要做声,不要回答。

即便他心中是猜到了七八分的,可若最后碰到了那三分,是否定的答案,他或许往后真的不知如何面对李裴。

“现在?”李裴眉尾扬了扬,拇指在福南音下巴上轻轻蹭了蹭,也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他那一对敏感的耳廓渐渐染上红色。

他呼了口气出来。

就在福南音以为他终于要回答的时候,李裴将手收了回去,翻身平躺在了榻上。

“现在,去开门吧。”李裴闭上了眼,“赵家那个蠢材到了。”

果然李裴话音刚落,福南音便听到外面脚步声越发清晰,随后便是尧光强行掩饰但无用的紧张通禀:

“主人,赵大人到了。”

似乎是因为两人曾经是冤家路窄,如今他到这质子府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赵顺才并不甘于老实站在门外。他皱着眉头见尧光通报完又麻利藏身于屋顶,而屋中的声音却并不能听得真切,便有些不耐烦,终于一手敛着宽袖,一手重重地拍了拍那并不怎么结实的屋门。

“福南音!”

一副纨绔习气。

屋门很旧,与里面的陈设不同,并不是什么好木头做的。他一拍,便发出了一声“吱嘎”。

福南音总算在他拍第二下之前打开了门。

“赵大人。”

“怎么不先下个帖子?”他眼神将赵顺才随意打量了一番,“空着手来了。”

与此同时赵顺才也在打量福南音,只是同后者比起来,他面上显然就没有多平静,尤其是看到福南音这身衣裳……

屋门半开,福南音一人便将里面光景遮了个严实。

赵顺才啧了一声,刚要抬脚进去,又有几分犹豫地放下,先问:“国师这是刚起?”

福南音无可否认,“嗯”了一声。

“照规矩应该请赵大人在前厅等一会儿,可惜府上人手太少,竟无人去招待侍候。”

这便是说赵顺才自己没规矩擅自闯了主人家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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