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自东园茶会那日起便对福南音生出了别样的情思,道一声“情根深种”并不为过。
可惜赵顺才向来喜欢在一个简单的故事中添加些细枝末节,有时是临时想起来的,有时却是自个臆想的——就比如那日在质子府他同福南音的一番“推测”,又比如那所谓的“情蛊”,便是方才他在自己说得起劲时脑中忽然出现的。
话本中常说一人身中苗疆情花蛊,便会对另一人死心塌地。赵顺才觉得将这段搬到裴天人与福南音身上实在是妙极,却不想圣人并未同他一般沉浸在这故事当中,面上反而蒙了层阴霾。
赵顺才最终被几个内侍拖出了金殿,又被扔在了大明宫人来人往的甬道上。
冯内侍知道圣人被气得不轻,赶忙端了参茶上来,一面为其揉着太阳穴,一面小心翼翼问道:
“大家可信赵郎中方才所说?”
那赵顺才说话向来不着边际,冯内侍只怕圣人多信了几分,气坏了龙体。
却听圣人轻哼了一声,将参茶往外一推,“一派胡言!”
他自然不信情花蛊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只是再次想起赵顺才所提到的那个时间——五个月前——他方才只往福南音身上想了,倒是有个名字让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近来被他遗忘的事。
杜相似乎就是在那时告老还乡的。
至于他府上那位不成器的儿子杜东林,亦在早些时候被杜相送去了西北大营历练,远离长安了。
圣人起初只是为杜相这等股肱辞官感到惋惜,可今日听了赵顺才的话后再一想,便又察觉出几分蹊跷来。
思及此处,他沉声对着身后的冯内侍道:“查查,东园茶会都有谁去了,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蛊毒不可能有,只是别的什么东西却不一定。若当真有人在储君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圣人眼底一厉。
即便是两朝元老的儿子,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
赵顺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金殿上出来的。
他此时两腿发颤,双目无神,浑浑噩噩地走在大明宫中,冷不丁被身旁的宫人撞了一下,他一个趔趄,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待到那宫人告罪后走远了,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被塞了一纸条,打开一看,竟是柯顺哲的字迹。
崔旖儿在昨夜下落不明。
赵顺才将字条随意收入了袖子里,用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崔旖儿是谁,又用了好一阵子才理解了什么叫“下落不明”。
“崔旖儿不是应该在质子府吗?”
赵府的轿子就停在宫门口,小厮在外左等右等,见他进去这么久终于出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赶忙迎上去。
“公子,咱们快些回府吧。”
“难道福南音他将人给……”
赵顺才刚要迈入轿子的脚悬在了半空。
他因为此等猜想才堪堪将自己那颗在圣人面前惶惶不安的心放安稳了几分,又难免因为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而震惊。
质子府有金吾卫守着,崔旖儿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丢了。
福南音既然答应了跟他们合作,那么崔旖儿变相来说便是自己人,他没理由对一个姑娘家做什么。
况且谁都知道他对那娇滴滴的舞姬十分钟意,定不会叫人就那么没了。
除非……
赵顺才在坊间秦楼楚馆流连这么些年,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某些床上的习性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即便是他,偶尔也……
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那丰厚的两瓣嘴唇紧紧抿了起来,抬着的脚终于落在轿子里,另一只脚极快跟上,再没看外面的小厮一眼,便直接将轿帘扯了下了。
火气旺的年纪当真不能在白日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赵顺才端坐在轿子里时似乎已经忘了方才恐惧,甚至隐隐为自己发现了什么隐秘而激动。他真是没想到福南音当年在裴天人身边的时候藏得如此乖巧,私底下竟也有那般癖好。这样上乘的演技,难怪能坐上漠北国师的位子。
“公子……府上有位大人递了话,说有要事相商。”
赵顺才刚在金殿被圣人狠狠呵斥过,心中对所谓“要事”十分抵触;况且他一个闲官散职,有什么要事非要同他说?他此刻只想去那芙蓉帐销金窟快活快活。
想着,遂有些不耐烦道:
“不去!”
小厮一急,“可那位大人似乎是柯侍郎!”
柯侍郎?
赵顺才一愣,心中又立刻明了。
定是为了崔旖儿失踪之事,真是没完没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想着柯侍郎比他大不了几岁,虽然对朝堂政事极为上手,但终究是太过正派,那风月情场的事了解得实在太少。
“福南音夜里将人折腾得太过”,可这种事又怎么好当着同僚的面“商议”出来?
“咳……柯侍郎那边,今日就不去了。”
那小厮是知道自家公子平日对柯顺哲的殷勤态度的,闻言一惊,“那怎么好交代?”
“就说,”赵顺才低头想了想,“待我去教坊中再寻几个貌美舞姬给质子府送去,此事便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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