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表情无辜、神智不清的老人当众受辱,苏眠五腑六肺撕裂般的疼痛。
他本能地怒吼一声,冲上前去。
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不让她们受到伤害!手中的书包成了武器,他狠狠朝他们砸过去,以迅猛不可挡之势,逐个击中目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小孩个个哭爹叫娘,已作鸟兽散。
不想,这几个小孩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日,纠结了巷子里几个年纪大点的小混混,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伺机报复。苏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三两下就被他们揍翻在地。
小混混当中的头头,是个十二三岁的男生,仗着是初中生,平时在这一带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惯了,根本没把矮自己半个头的苏眠放在眼里。他将苏眠打翻在地,一脚踏在他身上,嘲弄地说:“小杂种,叫声爷爷饶命,我就放了你!”
对方轻蔑的口气,让苏眠长期隐忍的屈辱在一瞬间爆发。
“我不是杂种,我有父亲的,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苏眠大声嘶吼着。
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突然发起狠来,完全不顾自己身材瘦小的劣势,扑上去和小混混们拼命……
这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而是一场尊严之战。苏眠脸上淌满汗水,眼睛里燃烧着狂怒的火焰,像一只挣扎的小兽,挥舞着拳脚,向不公平的命运抗争,向长久以来所受的压抑蔑视宣战。
当然,结果还是很惨。苏眠被那伙人揍得像猪头一样。他打输了人生第一场战斗,满怀羞辱和愤恨,拖着疲乏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进胡同里。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肿得像面包,五官严重扭曲变形的脸上,胳膊挂了彩,衣服被扯破,血迹斑斑。整个人像从修罗场中爬出来一样,阴沉暴戾,只有双眼熠熠,亮得可怕。
走到巷口,本想小心绕过外婆,悄悄回家洗去脸上的血迹和泥沙,再换一身干净衣服,下楼来扶她回家。
没料到,他一眼瞥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走到外婆身边,弯腰拾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线球,递到外婆手里。
更令他吃惊的是,意识混沌,对任何事物都毫无反应的外婆居然伸手接过,脸上还露出久违的慈祥笑容。
错愕中,苏眠听到女孩用轻柔的声音说:“婆婆,你从早上开始就坐在这里织毛衣,一定饿了。我带了个桔子,剥给你吃,好不好?”
外婆嘴里咿咿呀呀不知支吾着什么,声音含混不清,连苏眠都听不明白。小女孩却好像听懂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桔子,剥开来,一瓣一瓣送到外婆嘴边。
外婆张开嘴,吃得津津有味。很快,最后一瓣桔子也吃完了,老人嘟嚷着,似乎还想要。小女孩耐心地安抚她说:“婆婆,你喜欢吃,明天我再带一个来。”
说着,她掏出手绢,仔细地将外婆唇角流出的口水擦干净,调皮地笑:“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像我爷爷。他也老是流口水!”
这一幕如此自然而熟稔,仿佛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又像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即使多年以后,女孩悄无声息地走了,他还是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江南的六月,栀子花的清香漫天盖地。西照的斜阳下,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矮矮的板凳上。她身前的女孩,娇小俏丽,穿着亮丽的金色舞裙,那张眉目生辉的小小面孔,在斑驳光线的映照下,美丽如栀子花的花瓣,洁白清澈,淡雅芬芳。
苏眠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女孩转身离开,一直到那抹纤弱娇小的背影隐没在沉沉暮霭中。
很快,他边打听到那女孩的名字,宋醒。
他像是偶然窥见宝物的淘金者,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咀嚼千遍万遍,那次对他而言的初遇在梦里千遍万遍地上演着,只不过在梦里,他没有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是自然而然地前去搭讪,与女孩成了朋友。
打听到小姑娘练舞的地方就在他们学校的旁边,他不止一次偷偷地跟踪她,或者像个变态一样偷看她在阳光下跳舞。
那条金色的舞裙在阳光熠熠生光,而她就像一尾小美人鱼永远驻留在他心里。
渐渐的,关注她已经成了他的生活习惯,成了他贫瘠生活唯一的色彩。
后来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他蓄谋接近,一次又一次频繁的偶遇,终于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他也如愿的成为小姑娘的朋友。
并且由于他那点点阴暗的小心思,让自己成为了她唯一的朋友,本来以她那样的善良的性格,那样漂亮的容貌,就应该像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可是她却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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