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大怒道:“陶二,你这是找死!”
周桃萼闻言挑眉,勾唇笑道:“是,我就是找死!你今夜若不告诉我,葛叶和裴大的下落,若不放我自由,我就拉着你的大将军给我陪葬!”
车焜又是恼火,又是气急,连忙抬眼去看将军,却见袁宗道斜靠椅上,眉头紧蹙,双目忽睁忽闭,不见半分精神,却也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那花狐狸又使了甚么奸计。
眼见得大火熊熊,当下已是万分危急,车焜咬牙切齿,只得自己来拿主意,高声喊道:“好,我告诉你,你师父的女儿,如今身在澶州将军府中,由将军姬妾看顾教导,将军好心叮嘱过了,定不会委屈了这丫头。至于裴旻,他有罪在身,如今已被押送上京。若问他犯的是何罪名……”
车焜言及此处,忽地止住,好似存心要吊她胃口。
周桃萼暗暗心急,正欲开口寻问,忽闻得窗外悉悉窣窣,似是有所异动。她心上一紧,正欲防备,却见窗纸乍碎,寒光立现,一杆飞镖簌簌然破空而来,还不待她闪避,便已深深扎入她的雪白细腕。
骤然之间,鲜血汨汨,痛意锥心刺骨袭来,周桃萼疼得面色大变,哀吟出声,手上利刃更是捉握不住,顷刻之间,铿然坠地。
车焜见此,却是扯起薄唇,凉凉笑了。他抬靴点地,飞身而起,矫若游龙,一掌击中周桃萼的后颈。
周桃萼张了张美眸,顿觉失力,颓然歪倒委地。她斜斜躺着,目光投向绯红纱帐,恍惚之中,只见火光烛天,檀仪的身子大半已被大火吞没,独独露出一只尚还完好的绣花鞋儿。
那金莲三寸,尖尖窄窄,裹缠得分外畸形扭曲。而那猩红的绣花鞋儿上,一半浸了污血,一半沾了火烬,半红半灰,令人望在眼中,不由百感凄恻。
周桃萼低低唤了声檀仪的姓名,手指微动,欲要抢下那只绣鞋。可下一秒钟,便有无边黑暗,倾压而下,她双眸一闭,便彻底失了意识,昏厥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她又发了梦魇。
梦中种种,都与从前所梦一般无异,其中有袁骠骑,有裴大,还有些陌生男子,其余更有刀光、桃瓣、死鹤、朱芎等,光影飞闪,死生离合,好似颇为不祥。
最后的最后,她梦到了一间小瓦楼,近了再看,发觉是座大仙楼,供奉的是“狐黄白柳灰”五大仙。而在殿楼正中,琉璃神龛之下,倒还静静摆着一面黑石铸成的镜子,虽隐隐能映出人影,但却照得并不真切。
周桃萼敛起裙裾,持起那石镜细细打量,可瞧来瞧去,却实在瞧不出什么异状。她心有不甘,又掌起灯烛,翻来覆去地看,这一回总算有所发现——却原来在那镜子背面,錾着四个小字,写的乃是“留驻宝鉴”,且是简体字,着实怪异的很。
周桃萼也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一股执念,觉得这石镜十分重要,非得将它带走不可。可她才一伸袖,欲要将那黑石镜子揣入怀中,便骤然身子一痛,好似有千魂万鬼,自阿鼻地狱奔涌而上,不住扯着她的脖颈手足,强拉硬拽,哀嚎苦啸,痛得她回肠九转,彻心彻骨。
周桃萼紧咬牙关,却着实苦撑不住,只得依依不舍,缓缓松手,将那石镜物归原处。
梦及此处,戛然而止。
周桃萼睫羽微颤,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四下荧荧煌煌,甚为光明,惊得她骤然清醒,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火中。待她再一细看,才发觉这亮腾腾的,不过是灯火罢了。
周桃萼暗暗松了口气,又垂下眸来,望向自己的手腕——那雪白纤细的腕儿,已经不知被谁包扎过了。那麻布上渗着点点猩红,恰也提醒着她,方才种种,并非是梦。
而在这一双玉藕似的细腕上,还缠着条粗麻绳,将她捆得牢牢实实,分毫也动弹不得。
啧,还真是拿她当犯人看管了。
周桃萼伏于榻上,面色苍白虚弱,正欲用手肘支撑着起身,却忽觉腰上一痛,好似有甚么重物猛地压了下来,压得她仿佛脱了水的枯鱼,只得服服帖帖,趴在这砧板似的绣榻上。
她眉头紧皱,正欲回头看个究竟,却又觉头皮乍然一痛,却是发髻被人死死扯住,迫得她往后仰着脖子,身子愈发扭曲。
周桃萼咬牙切齿,痛得又是烦躁,又是恼恨,而那背上男子,却是稳稳坐定,闲闲笑道:“小母马,你醒的正好,主人正要给你烙号呢。”
这所谓烙号,指的是战马刚刚收入军营之时,都会由专人手持烙马玺印,在马身烙上标记,以此作为区分。而如今袁骠骑要给她烙号,可见全不曾拿她当人,只将她当作一匹母马,由着他驯养调弄,欺辱亵玩。
周桃萼闻言大怒,欲要挣扎,可那人跨坐在她的背上,好似铁山横卧,将她箍了个牢牢实实。她仿若枯鱼摆尾,挣扎了几下,却皆是徒劳无功,只能美眸大张,红唇紧抿,眼睁睁地由着那人手持烧红的烙铁,在她那雪白颈背之上,烙下了一个深深的“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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