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不管是小纯还是小岩爸,都给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短短叹了一声,李建国说:“那些混账小子,先不说小纯了,就说小岩爸,他这些年炒什么都糊,不知道糊掉我多少钱,我怕等我百年归老,他讨不到一碗饭吃,要把这些压力归结到小岩身上,我给他做了定向的基金,他现在是不愁吃喝的状态,他名下也有不少于八套的房产,车大大小小的有六辆,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与你们这些正直春天的年轻人争。小十,你不需要有太多心理负担,我知道你就不是那种把钱看得特别特别重,能钻进钱眼里面的人,我也不怕坦诚给你说一句,我会把那么多东西暂时安置到你名下,我主要是觉得不管是小岩爸,小岩,还是小纯,他们都不靠谱,我把他们分分钟要把老李家的百年基业给玩糊了,我只有给到你手里,你才会把这些东西好生安放着,最后把它给到小恩恩。我真的老了,这一阵子,我时常梦见小岩的奶奶,梦见她喊我吃饭,喊我去喝早茶,喊我和她一起去散步,她在世时我时常因为工作忽略她,她走了也有那么多年,我活也活够了,也早该下去与她团聚。所以小十,你别怪爷爷要把很多东西压在你身上,小岩爸,小岩,小纯,我是管不过来了,也没有心力去管,我只求小恩恩能够健康长大,我不求他多优秀多光耀门楣,只求他可以如同他现在这么纯粹开心的活着。他喜欢画画,我就给他留下家底,这样他以后长大,才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他可以完完全全按照他自己想要的样子去生活。”
昨夜的困惑算是解开了大半,我的喉咙里不断涌动着酸涩连绵,我许久颤着声音:“爷爷,你不要有那么傻的想法,你的身子骨硬朗着,我还盼着以后年恩上大学,你帮他参考参考选啥专业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
摆了摆手,李建国又是轻叹一声,他说:“小十,你会不会像小纯那样认为,我在遗产分配这一项上面,确实是有亏待了小纯,我确实如他所说那样没把他当自家人?”
看李建国这么精神不振惆怅不断,我自然没好说实话,我而是耍了点小太极说:“爷爷这样做,自然有爷爷这样做的道理。”
“哪怕我再是给到小纯更多的关爱,其实小纯从小就是一个特别敏感并且对感情需要量特别大的一个孩子,他因为缺爱,小时一直是讨好型人格。他那时不断讨好小岩爸小岩妈,在他的讨好得不到该有的回应之后,小纯的内心就此埋下怨恨,这份积怨随着小岩爸为了利益将他整入监狱几年,更是浓得拨不开。这些年以来,我把小纯对这个家的别扭看在眼里,我已经从刚开始的着急上火,变作了今日的木然。”
眼皮子微微抬起,李建国还是叹气:“小十你那么聪明,我有些话就不长说了。我只能告诉你,小纯是赵先兴的亲孙子。最近,小纯频频与赵先兴接触,我想他们私底下已经相认。我这次立遗嘱,我承认我是有些偏心,我担心小纯会因为缺爱的童年,赵先兴只是给他一点点关怀,他就会丧失本心,他可能会与小岩窝里反窝里炸,我唯有这样了。”
望着李建国疲惫的眸里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我心里百味交织搅拧,我词穷一阵,只能又是旧话重提:“爷爷,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更重要。”
底气浮虚的嗯了一声,李建国说:“小十,你快点吃,吃完你忙去。我昨天喊你过来,把你这顿折腾的。”
临出来深圳之际,我还是担忧李建国郁结着会影响身体,我再三叮嘱喜姨多加关注,只要她发现李建国有任何异样,一定要打给我。
怀揣着生生不息的杂乱无章,我踏回深圳的返程,我一连气赶到天鉴把手头上没法拖的工作处理完,我踏着夜色开着车往惠来的方向,在漫漫无边的夜色里踏上给尽我煎熬难忘记忆的故里。
我回到惠来的县城里,已经将近零点,我就近找了个酒店下榻,洗过澡之后,我身上的疲惫也不能使我尽快入睡,我最后又是不要命的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在床上躺着,我实在受不了煎咸鱼般的翻来覆去,我起身来披了个外套走到外面阳台,我看着下面狭小的街道与冷冷清清的路灯,那些树影婆娑在灯清火冷里面,我的心也被冰雪覆盖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我捏紧了拳头,给自己暗暗的打气。
只要我这一次能够顺利见到钟权,我哪怕是倾尽全力,我也要从他嘴里挖出一些能让我安身立命的筹码。
毕竟,我越来越能够预感到,一场风雨飘摇正在马不停蹄朝我涌来,我希望我在面对着暴风雨时,我不是无力的,我至少有可以与之抗衡的东西。
我不愿意再让我生命里特别重要的人,他独身走那一路孤独的匍匐了。
再也不要这样了。
夜色,终于在我的祈祷里渐渐散去,冬日的晨曦崭露头角,阳光倾斜在我脸上有些淡淡的暖,我用手抹去,转身洗了一把脸,出门。
掐着早上买菜买早餐人来人往的点,我杵在从陆小燃嘴里套路出来的钟权现在住的那个小区门口,我前前后后问了有二十三个面善的大妈,我终于确定了钟权确实住在这里。
不过陆小燃当时也就是给了我个方位信息,她也是只知道钟权住在这里,她却说不出钟权住的哪一栋哪一单元。
我问了那个认识钟权的大妈,她的回应是她就知道这么个人,还真不晓得他住的哪里。
这个小区,算是县城里面一个特别平民特别破败的小区了,它自然没有深圳大部分小区那种门前门后都有安保人员的规格,我问了一路,才在一歪歪斜斜的小巷子里面找到了一个只有几平米大的所谓物业管理处。
然后那里,只有一个头发白了眼睛都有些花掉的老大叔,我跟他打听人吧,他特别警惕望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似的。
实在没辙,我只得捡起老多年没用过的家乡话,说:“老阿叔,这个钟权叔叔,是我叔公的朋友,我叔公年事已高,他这两年一直在深圳养着没法回来,我这次出差到老家,他就让我顺便过来看看钟叔叔。我那个叔公已经头晕眼花了,他连个地址也记不清楚,我打了电话钟叔叔又不接,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找你给帮点忙。”
听到我会说这边乡下话,老阿叔没那么警惕了,但是他管得真的是挺宽的:“你这妹丫子,来看人,空着手?你这年纪看着起码有二十一二岁了,怎么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眼看着这老阿叔那张已经黑呜呜到泛白的桌子上放着半包皱巴巴的中南海,我赶紧从早半小时前在隔壁烟酒店买来的两包中华拿出来,我说:“老阿叔,你抽烟。这烟我给钟叔叔买了十条,全搁车尾箱那边放着,我哪能这点事都不懂。”
一看到那烟,这老阿叔立马喜笑颜开,他从旁边拿来一个已经有些缺口子的眼镜戴上,他再是拿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翻开,他半眯起眼睛找了一阵子,他说:“找到了,三栋单元。你那个钟叔叔,混得不咋样,三栋单元,是特别小的户型,不到平米,惹狗嫌窄。”
暗暗把这个详细地址刻在脑子里,我给这老阿叔道完谢,我马不停蹄就冲出巷子,要奔向三栋那边。
然而我刚刚跑到三栋楼下,我的手机响了。
看着上面跳跃动着的是李岩的号码,我再对应这个时间段,我总有些不祥预感凝聚上头,我连忙接了起来。
果然我的直觉准到骇人,李岩一开口,我就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筋骨似的,我一整个人像是被放下沸水的面条那般软绵绵的站不住,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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