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从李纯这看似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听到一本正经的笃定,我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你确定?你确定你这次没看错?”

“从老子第一次看到你挂李岩身边那一刻起,老子就看透了你这辈子算是死在他身上起不来的事实,老子有啥时候是看走眼的?”

将还剩一点的烟掐死随意丢在茶几上,李纯蜷缩着手指敲了敲那些一字排开杂七杂八的酒,他声调倏忽一沉:“但是你想要老子刚刚说的都成为现实,你还是得喝酒,你喝成一条死狗,老子看着高兴了,老子才好焚香作法,让一些妖孽别再作妖,乖乖的该干嘛干嘛。”

老实说吧,今晚我确实很想喝。

没带错的了,在与梦姐喝了一场之后,再听她酒酣耳热的一顿吐槽之后,我想要喝酒的念想其实更浓。

反正现在我还是在自己家里呢,我喝死了就算跑到厨房去睡,也碍不了地球翻转。

更何况,虽然我对李纯许多行径嗤之以鼻,这也不妨碍我对他生出最直观的信任。

李纯吧,他再是个混蛋,他知道我是谁,我身上揣着什么身份,他绝非会乘人之危。

更何况,以他那点弱鸡酒量,老娘一个人能干掉他三个。他刚刚还在门外喝了十几个呢,他离醉狗还远吗?说不定我再给他灌点,我能从他的嘴里挖到些什么信息呢!

抓了最近的那罐酒拧开盖,我先给李纯扔了过去,我故意粗着舌头:“要喝一起喝,你要不喝,就是废柴。”

有了些酒意打底,李纯也不过如此,他很轻易就被激将法激了起来,他抓着酒罐子喝得那么叫豪爽。

而我虚张声势的却是只抿了一小口,我又继续劝他酒。

不一阵,李纯又是三罐下肚。

连连跑了两趟洗手间出来,李纯的脸涨得越红,他的口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冷不丁的问:“那个啥,老子很好奇,你对你妈,是什么个心态?你面对着她,会是一种咋样的心情?”

“朱美莲么?”

有些恍如隔世,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面对着我冷漠如冰的脸来,我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说:“曾经有所期待,然后期待被打倒,就剩下失望。在期待与失望里交织轮回,最后期待会被失望彻底打败,最后形态就固定在绝望那里,再无其他。她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或者等她再老一点吧,等她再老个十几岁,等她行动不便了,骨瘦如柴了,等她枯萎着腰眼睛浑浊,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或者会秉持着不原谅也赡养的心态,给她一碗热粥,也仅此而已了。”

真的是天马行空得特别飘忽,李纯又是倏然变调:“她抱过你嘛?”

“可能在我婴童时期,她出于无奈抱过。但我没印象了,我记忆中只有她凶狠狠的骂我,打我,关起我饿我,甚至她看到陈智强扇我耳光,也冷漠得视而不见过。”

脑子难得轻灵起来,我猛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阵,我再开口,说:“李纯,李立兰与朱美莲不一样。朱美莲是有意识的嫌弃我放弃我,李立兰却未必是出于主动。她当时才岁,她尚且是个孩子,你非要让她特别成熟的思考特别成熟的应对突如其来的孩子,你有些过于苛求了。没人是与生俱来就会当妈,都是在摸索中跌跌撞撞头破血流…”

“不要帮她说话。”

眸色徒然见冷冽乍现,李纯眉间有些皱意起伏不断:“与其说我恨她生下我之后就不管不顾,我更恨她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制造了我。”

“喝酒。不想再提那些破铜烂铁,啥也不是。”

连着又是灌下两罐酒,李纯跑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他的脸已经被酒精麻痹成新鲜猪肝的深红,他略有勉强的抬了抬眼皮子,他话题仍然在跳跃里流连忘返:“年恩那小兔崽子,最近过咋样,跟着那老头子,是不是都被那老头带得呆板了?”

“你想他,可以去看看他。反正你天天就知道翘着个二郎腿回办公室喝茶,茶喝差不多了,你就能走人,你又不忙。”

声速慢下,我提及年恩时止不住语气里的柔和:“那孩子,也挺想你的。”

“他要是不晓得想念老子,那他就是个白眼狼。”

李纯接得飞快:“那两年,老子为了弄他,老子损失了多少次与佳人共度良宵的机会,老子花了多少钱,李岩那小子用万嘉补偿得回来,但老子花过的精力,那是多少钱也弥补不回来的。老子天天养着那么豆丁大的孩子,他还娘气,天天要给老子打电话黏着老子,害得老子都以为老子没射枪出去呢,咋就冒出这么大号一儿子。老子今晚和你异常聊得来,老子也不怕给你承认,老子养着养着那小兔崽子,都习惯成自然了,老子差点就不想还给你们那对狗男女了。”

不管李纯说话多放肆,他提起年恩时语气里面的宠溺却是遮挡不住,而我也会重新审视一趟他曾经帮我留下了我的孩子。

我对他的那些嗤之以鼻啥的,都会暂时矛盾得躲起来,甚至是灰飞烟灭。

越是止住声音里面的聒噪,我抽了抽鼻子:“年恩的事,谢谢你。”

“呵呵,谢谢我呢?感谢两字就靠一张嘴说,被感谢的人要跑断腿?”

已经完全忘了他刚刚还怂恿我往死里喝来着,李纯又掰了一瓶酒三两口喝光,他捏扁了罐子随手扔,他眼珠子翻出许许多多的白眼仁来给了我一个深度的白眼,他说:“一个人要感谢另外一个人,最没有营养的方式就是说句谢谢。虽说请吃饭是特别庸俗的做法,那也好过就靠一张嘴叭叭叭的,啥也不用付出。这样吧,老子既然能带你上道,老子也不怕带你上岸,等这次盟栈的项目完蛋了…不是,是等盟栈的项目完事了,你别找一堆人蹭老子的光来白吃白喝,你就专门宴请老子,给老子弄个满汉全席好好感激老子。除了小年恩,老子不准别人来吃,就你和小年恩陪老子吃。”

就当李纯是喝多了舌头大胡言乱语了,我自然没死磕着他说到盟栈项目第一个吐出来的词就是“完蛋”,我点头附和着:“这饭该请。行。等忙完必请。”

“嘁,你这话老子也就是先听听吧。越漂亮的女人,越瞎几把的能忽悠人。像唐密,啧啧啧,长得多好看的一小姑娘,我一看她就觉得她是好人,最后她成了死人。你再看看你,慢慢看着你,也算是明媚皓齿的小美人儿一粒了,可你这张嘴里,就没说过多少句能让我高兴的话。你吧,和唐密都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瞎几把的不靠谱。”

倏忽站起来,李纯摇摇晃晃的绕过茶几走到我这边沙发,他就像失重的石头那般狠狠摔坐下来,他弹出来的力道差点没把我给弹出去。

我好不容易坐稳,我又要挪开离他远一些,李纯却突兀伸出手来勾住我的脖子,他另外一只手再把我的脸掰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上手骇起一阵慌乱,我用力想要从他的禁锢拜托出去却是吃了白果,我的声音顿时起了颤意:“李纯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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