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睛眯成一条线,李纯再缓缓撑开,他的眸里像是被一场大雨洗过般的澄明,他竖起手指放在唇中央,他的声音也像是被倒了许多洗衣粉洗过般的清朗:“嘘,请听我说,不要说话。”
停了停,李纯视线更是垂直落定在我的脸上,他伸手将我散乱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你的身影有很多唐密的影子。可是我没有爱上唐密,我爱上了你。嘿嘿,我爱上了像唐密的这个你。很讽刺吧,这个世界。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妹,很可笑吧,这个疯狂的世界。如果你是别人,我哪怕是看着这个世界毁于疯狂,我也会把你抢过来,我会抢的,我甚至要把小年恩也抢过来,哪怕我抢得这个世界变作末日。可是你为什么,要是李岩的女人。两兄弟抢一个女人,多讽刺多可笑,会气死老头子的。哪怕他没有爱着李岩那般爱我,他也是命运给我唯一的馈赠,他是我最不愿意伤害到的家人,我怕气死他。所以陈十,你这傻逼娘们,我不能抢你过来,我不能让你毁于这个世界的疯狂。所以你麻痹,要过得好好的,别在老子面前流露脆弱,别让老子看到你的狼狈与落魄,只有你活得风生水起,老子才能按捺住随时把你抢过来的冲动…”
手颓然从我脸上松开去,李纯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往后倾,他的眼睛又是泛白着,他的舌头打结得更是厉害:“酒是个好东西,但凡妖孽碰到…总要原形毕露。这就是老子喜欢喝酒又…不太喜欢喝酒的原因了。酒后吐出来的话未必是真的,但是不能作数也是真的,酒醒了之后,我说过什么,都忘了。”
然后,他重重的摔倒回沙发上,鼾声如雷。
如遭暴击,我愕在原地久久无措与凌乱,我许久才是如梦初醒,我急急忙忙站起来,我用手撑着越发沉重的脑壳,我握着手机一筹莫展,我确实找不到哪怕是半个靠谱的人,能把李纯给弄出去。
毕竟,靠谱稳重踏实的高高已经离开了天鉴,李纯现在的助理谭星,却偏偏是那么飘忽的人。
用旁边放着的折叠雨伞推捅了李纯几下,我又是扯着嗓子喊了他不下十次,李纯都像是一条咸鱼似的放油炸都炸不动,我有些困乏了,我只能从年恩的房间抱了一床毯子扔他身上,我回到二楼卧室把门反锁了两圈,我随便淋了几下,倒在床上睡得跟死猪没两样。
我是早上七点左右醒来的。
我也就花了十来分钟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下楼去吧,李纯已经没影了。
最让我触动的是,他那么一个以没素质为美的人,他临走之前竟然能把他昨晚瞎扔乱扔的那些酒罐子全部收拾走了,还有门外那些,也是一个都没剩。
而让我有些瑟瑟发抖的是,他给我留了个条子,他往上面写:“我喝多了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了?无论我说了多少串密码,全忘了。否则我卡上少一分钱,我都找你麻烦。”
捏着这张由烟盒拆开的壳子搞出来的条子,我依稀记起李纯昨晚说过的那些话,我需要用手砸了几次自己的脑袋,才把那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压下。
吃了几片维生素片止住了脑壳的沉重,我为了安全起见没开车,我而是一时兴起挤了趟公交车。
在上班高峰期内,人满为患,我被裹挟在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里,那些这阵子一直沉郁在我身体深处的孤独感却越发彰显得厉害,我此后又换乘了一趟车,下车之后我被晕眩感围绕着,我捏着被这突如其来冷冽的寒冬吹拂得冷冰冰的手机,我站在帝豪酒店那个公交站台前面的天桥旁,我编辑了许久的信息,我终究没有给李岩发出去。
天气变幻无常,出行注意安全。
这么简简单单两行字,它仿若重有千斤,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我最好逐一逐一的把这些稀松平常的字删得一干二净,我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办公室。
毫无悬念,我的电子信箱里,又被盟栈催交图纸的邮件塞满,我横眸扫了一圈过去,我脑海里再是闪烁李纯昨夜打过的包票,我最后一个都没点开,我也没有打开画图的,我而是整理了我这阵子给盟栈做的大大小小被判退或者是被判待定的图纸,我一股脑的打包给天鉴的法务,让那边帮忙走申请外观专利的进程。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些专利能不能申请下来,我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如果成功了,那我这边掌握住的主动权会更多。
若然不行,那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我就不信赵嘉能拿那么大的项目一直来熬着我。除非她是钱多烧着。
暂时放缓了工作的脚步,我紧绷着的状态放松了些,我中午也不想再吃快餐泡面了,我打算一个人也要出去地王大厦那边吃个自助餐啥的。
没想到,我这掐着点要出门时,我竟在外面大厅碰到了赵先兴与李纯。
看样子,这俩还不知道有没有相认的俩爷孙聊儿得很不错,赵先兴原本就有褶子的脸上更是笑出了层层叠叠,而李纯那张时常挂着欠揍吊儿郎当的面上也难得见到些璀璨的明媚,他们夹挤在人群里,还几次对视而笑。
是赵先兴先看到的我。
还是秉承着那副要多慈爱有多慈爱的模样,他朝我颔首:“小陈,也是这么晚才去吃午饭?不然一起去吧,看你最近是忙碌的,脸都消瘦了。”
十二点去吃午饭很晚么?还有放屁,老娘长胖了三斤好吗!吃泡面吃的!
对一个人厌恶,他哪怕是多呼吸一口空气,我都觉得他是在涂炭生灵,更何况我还有过大胆揣测是赵先兴杀死他的儿子赵恒,栽赃到李立兰身上的呢!我还敢跟那样的人去吃饭?饿不死我的!
再说,说不定这个恶心吧啦的老头子一早就知道了赵嘉和李岩的事,他这是揣着精明装糊涂,他指不定看着我就像耍猴,我犯得着作践我娱乐他?
摇了摇头,我腆着笑脸:“谢谢赵爷爷,我最近工作忙,我吃饭的时候都缩减得快没有了,我就随便楼下买点吃的,又得回来继续忙了。”
有个几滴颜料还直接把自己当大红了,赵先兴有些爱怜的望着我,他转脸去与李纯说:“小纯,小陈怎么说也是你弟妹,是你老李家一份子,你可不能这么剥削她。”
虽然李纯真是赵先兴的亲孙子,可他眼前的状态确实也很是孙子,李纯居然给赵先兴点头哈腰的说:“赵爷爷教训得对,我回头会好好调整调整一下陈十的工作强度,亏待谁不能亏待自家人不是。”
停顿不过几秒,李纯话锋一转:“不过赵爷爷,像陈十这么个忙碌的工作状态,也不是单凭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还不是她最近接了盟栈的项目,这时间很紧,马上就得投小批量试产看市场反应度了,小嘉那边还没给图纸拍板。小嘉像你,要求高得很。我们这些乙方,都是跟着甲方的步伐走,走少一步都不行。这不是嘛,陈十一天换个图纸过去,小嘉可能也忙着,板子拍不下来,她只能跟着转。”
面色一滞,赵先兴还能从李纯这含蓄的话里话揪住了精粹,他皱着眉:“小嘉,那是,她干起工作来,一向都是追求完美,我说过她许多次,像咱们这个行当,时效很重要,凡事不能太注重她的主观感受,一切还是交由市场说话比较好。小纯你反应这个问题,我给记下来了,我回头给小嘉提个醒。”
“那我先代我弟妹谢过赵爷爷了。”
卷眉,李纯咧得嘴巴大大笑得很欢畅:“陈十,既然赵爷爷给你把话搁这里了,你不就是吃定心丸了,一起吃饭去。”
话到这处,我再有万分不愿,也得硬着头皮去了。
吃饭的地是赵先兴选的,他果然挺符合谭星嘴里说的他小气的人设,他这么一个大钱能砸死人的人,愣是带着我们去了笋岗仓库那边藏在一巷子里的小饭馆,还是人均消费不到三十块那种。
再回想他此前能一口气给我砸个十万块钱的天虹购物卡,我真的是要荣幸到掰下自己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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