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又是毫无征兆的失眠到下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旋地转。
然而新的一天,还是如期来临。
盟栈的项目,渐渐走向了白热化,所有的框架都到了必须确定下来的时候,我没法再透过网络会议来确定方方面面的动态,我只能是又把所有成员组建在一起,十几天的凑着一起研讨,改图,混混沌沌。
这期间,我没法腾出周末去陪年恩,我只能是在深夜下班回到家里打开年恩白天发给我的视频。他被李岩牵着手他再牵着小面包,他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可比肩太阳,他笑着喊着说他最喜欢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李岩的脸刚好抢镜跑到屏幕里,他的眉宇里藏着一抹让我捉摸不透的丧。
下了个泡面,我就着那些腾腾升起的热气重新打开那视频,我最后把画面定格在李岩抢镜的那一刻,我越看越是觉得他不太对劲,我又是一整夜睡不太好的,我一大早起来就给伍海岸和高高轮着打电话。
旁敲侧击,那两个先后死心塌地给李纯工作尔后转投李岩旗下的女人,她们的答案分外一致,说是李岩最近在重走青春,他晚晚要搞娱乐活动,不玩到凌晨三点不睡觉,他不憔悴都对不起他熬过的那些夜。
而高高,她更是因为经历过唐智的背叛,她对呈现出沉沦模样的李岩嗤之以鼻,她话里行间都透露着隐隐约约的后悔,后悔她从天鉴出去,又碰到了个没有想象中那么靠谱的上司。
听着这俩个我现在特别重要的朋友对李岩那些各种瞅不上的评价,我挂掉电话之后内心还久久有所余震。
然后,我也只能是这样了。
我就当是在放一个风筝,现在那个原本该是绳索牵在我手里的风筝暂时有它自己的想法,它有它特别想要探究的方向,我只是常人一枚,我也有我的力不从心。我与其随时会因为自己无从跨越的死磕拽得风筝七零八碎,我还不如随它去了。
毕竟,我期间因为年恩幼儿园有活动的事打过李岩一次电话,他俨然换了一个人那般,对我的态度更是冷淡与恶劣,我说没两句他就各种给我不耐烦,他最后还撂了我电话。
而我几次要去宝仑开项目调研会,李岩也像是知悉了我的行程提前避开我那般,他那么努力割开与我的接触,我又何必像不识趣的烂泥那般覆上去。
忙了一圈又一圈,我终于架不住年恩对我的呼唤在周末里抽半天空跑到佛山与他吃饭,李岩也如出一辙的避开我。
李建国大约已经清晰的嗅到了我与李岩之间那些不可调和,我要回深圳时他一直将我送到农场外的小径上,他平常那么多大道理的一个人,他这一次只是说,我是个特别好的姑娘,老李家能讨到我这么个孙媳妇,是老李家的福气。
福气不福气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广东的寒气,已经穷凶极恶的露出它丑陋的爪牙,我开着车回深圳的途中,我只是觉得车里门打开车窗一条缝,那些寒气就接踵奔涌着吹得我脸颊发疼,我特别轻易就想起来我要出来之际,年恩抱着我的大腿不断蹭来蹭去,他仰着脸给我说,虽然姥姥对他很好,喜姨姥对他也特别好,可是他还是最渴望天天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
我再是有铮铮铁骨,我再是刀枪不入,我再是被岁月磨去冲动的棱角变得理智得甚至不像个正常人,可我偏偏无法忽视自己孩子最无遮无掩的朴素愿望。
于是,我的眼泪掉了一路,流得到处都是。
然而回到深圳,我又必须收起我那些一文不值的脆弱,重新奔赴在那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上。
这个时候,赵嘉更是不遗余力的展现她来自甲方的优越感,我提上去的设计稿被她一次又一次判退,我只能是沉沉寂寂深陷在每一个夜色朦胧的加班加点了。
这一天晚上十点,当我终于勾勒下最后一线条,我关掉电脑正要从冷冷清清的天鉴办公室离开,梦姐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上次梦姐各种强势邀我去捍卫自己地盘我却最终吃得一脸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这一次迟疑许久,才敢摁了个接听。
所幸,这一次梦姐没再喊我去干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说她再过几天要走乌孙线,她临走之前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吃点烧烤喝点啤酒。
好吧,我也不怕承认,没有孩子缠绕膝下,没有一盏夜灯等我归家,我其实还不如在外面烂醉一场来得更吸引我。
我与梦姐,约在八卦岭那边一个场地特大的大排档,在人声鼎沸里面我们一次又一次举杯,我听着梦姐说起她此前十年户外生涯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与事,端在我手里的啤酒仿佛变成了马尿,既带着一种麻痹人的丑陋,又夹杂了让人揉捻不开的苦涩。
是的,我想到我我与李岩第一次的狼塔相遇,想到在大雪纷扬里他挂着的那一盏灯曾经给我燃起过希望,他带给我的生命许许多多炙热的光,他也赠予我几个口袋都兜不下的黑暗,我曾经因为他觉得人生鲜活而有意义,也曾经因为他感叹人这一生充满着坎坷。他带我看过这个世界的广阔,也在我想要探究更远大时关上了我眼前的窗。他在我像是要铲掉粘在锅底那些锅巴似的将他从我的世界清除出去时,他又在鳌太拿命来换我的晴天白日。
而现在,他带给我的,更多是疲惫感。一种他将我挣脱,让我游离在他世界之外的疲惫感。
四分五裂。
酒意迷离,我将杯举到极高,我说:“梦姐,别的啥也不说了,我就祝你每一趟每一趟的带队都顺利,早日暴富。”
“暴富不敢求,但求别暴毙。”
走得户外多了,梦姐就是那种啥话都不避讳啥都能说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她难得眉间添了一抹愁意:“陈十妹子,下个星期走乌孙,不是我带队,是李岩带队。我充其量就是去凑数的,拿不到带队的绩效金,只能拿个副队的苦力钱。”
有些意味难辨的噢了一声,我说:“没事,反正你们俱乐部现在的生意不挺红火,那么多人傻钱多又有些活腻的沙雕想要追求不一样的生活轨迹,你发财的机会不远了的,挣到钱那也是迟早的事。”
“确实,跟着李岩干这个之后,他的资源确实好到让我咂舌,也让我挣不少。”
抬起眼帘来,梦姐借着酒精舌头有些打滑,她完完全全挣脱开正常状态下的自己,她开始想说啥就说啥那样骂起人来:“诶,我之前看李岩一本正经的人模狗样的,他对儿子耐心对老婆体贴,我还跟侯哥感叹做男人做到那么优秀还能那么极致,他这分明是逼得别的男人没路走。可是这好男人的人设说崩就崩,他一遇到个长得更好看的,就变得狼心狗肺了。偏偏我也是穷得一笔,为了那三斗米我得低头。所以我明知他这一次是安排带着赵嘉那个骚货女人去乌孙,他为了照顾那个骚货方方面面的需要,就要个既能背东西又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女性,他才喊得我一起去,我也没法拒绝。妈的,谁让老娘那么穷!老娘还要靠着这个干营生,不然老娘真不想蹚浑水。看着赵嘉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别到时得我们几个人轮流背她走完乌孙就得了。我真的要炸要炸要炸!一想到李岩好端端的要跟赵嘉那个狗东西在一起,他们还连同欺负你,虽然我搞不懂以你的性格还能忍着他们,我还是想炸想炸!”
坐在梦姐对面,我看着她的脸上有着被愤怒支配起的皱褶泛泛,我的嘴巴像是被什么黏糊住,又是顿顿词穷,我半响才是吐出一句:“总之梦姐你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话少酒来凑,散场的时候我和梦姐都喝得七七八八了,梦姐扶着旁边的树杀猪似的与我拉锯,我要喊代驾,她说我长得太漂亮喊代驾不安全,她非要喊来瘦猴和侯哥,让他们俩男的一人送一个。
跟着李岩干驴友事业之后,侯哥才是真正将兴趣与挣钱交融起来吧,他一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而他大约也多多少少目睹李岩与赵嘉在俱乐部里各种骚操作吧,侯哥再面对我,他似乎有些微妙的心虚,于是我们一路无话。
将我送到云深处门口,侯哥确定我安全穿过有保安林立的岗亭,他才转身走人,而我在酒精的加持下,我竟然想唱歌。
也是莫名其妙得毛病大发了,我一张嘴哼出来的,竟然是李岩曾经在我面前表演过一次的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其实,我哼来哼去的,只记得一句歌词。
爱是用心吗不要说话。
像神经病似的将这句歌词翻来覆去的念念叨叨着,我终于走到连接家门口这条直达小路上。
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我借着昏暗的路灯,我赫然看到有个人握着一瓶酒坐在门口前面的台阶上,他的脚下凌乱滚滑着起码有十一二个被捏扁的酒罐子。
我再走前几步定睛一看,等我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一个头两个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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