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红颜听出了话外之音,低首见到其双眸中不加掩饰的情意,心情有些复杂,只是微微点头应了一声,琼玦也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糁汤了。

服侍薄红颜睡下,又点上一根安神香助眠后,琼玦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叮嘱守在门口的弟子认真戒备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等吹灯歇息时,四周监视的目光才退离远去。

一盏茶的时间后,琼玦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处地下暗室内,这里是曾经用来惩罚折磨那些抓来的负心之人的,不过因为后来薄红颜为了避免仇家找上门来便禁止弟子出入,这里也就逐渐荒废并被人遗忘,也鲜有人知道了。

将随身携带的烛台点燃,昏黄的光线映出周围早已不用的牢房,偶尔还照出了一两具枯朽的尸骨。

琼玦面色沉静的走到地牢深处,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躺着一个人,因为长久未进食和清洗打理,往日英俊潇洒的面容已显出了些许颓丧。

见到琼玦来到牢房们,那人立刻凑了过来,急切的追问道:“怎么样?那个女人肯给我解药,放我出去了吗?”

里面的人正是恨不逢。

琼玦先将一粒药丸递了过去,等恨不逢接过吃下后,才幽幽开口:“谁让你在薄红颜面容被毁的时候逃走的,若是你能够留下安抚她几句,也不至于我夹在中间难做,既要平息她的怒火,还要想办法给你说好话救你出来,明明说好的互助互利,结果全是我在帮你做事。”

说到最后已带上了不悦,眉头更是紧皱不放,显然是失去了耐心:“吃完药便离开吧,趁着薄红颜明日要去公法庭无心理会你,最好等上几日再上门赔罪,薄红颜心中还有你,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

正在调息的恨不逢面露不耐,任谁欢爱一晚醒来看见枕边人容貌尽毁,还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恶臭都会夺门而逃,他离开绝仙谷后也觉得不妥,正打算回去却被人从身后悄无声息地打昏了,再醒来时就到了此处,内力被封又被下药,根本无力逃跑,周围还没有一个人守着。

叫天不应了一天之后,琼玦才一脸愠怒出现在牢房前,先是责怪他不该丢下薄红颜逃跑,被人给抓回来了不说,还要她费心周旋,想办法救他出来。

恨不逢自然不会怀疑琼玦话中的真假,也没有理由怀疑,又自以为自己了解薄红颜是个什么性格的女人,加上后面若不是琼玦偶尔过来送吃的,只怕他会更加难受。因此就算满腹怨气,也知道琼玦说得在理,现在还是以离开为主,等他回到幽燕征夫后,有的是办法讨回这几日的囚禁之苦。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薄红颜明日要去公法庭?”

等待药效退下时恨不逢想起了方才琼玦所说的话,立刻从中抓到了重点,琼玦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微扭头淡淡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找到了整治姥无艳的好机会,不想错过罢了。”

恨不逢抓住了话中的漏洞,立刻追问道:“不对!薄红颜若真找到了报复那个贱人的机会,肯定不会将我排斥在外,如今又忽然放我离开……”

随即目光一冷,用力扣住了琼玦仅剩的那只手:“薄红颜到底去公法庭做什么?!你不说的话,我就将你的这只手扭断!”

“你!”琼玦没想到对方竟会威胁他,一张脸被气得煞白,但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只能暂且忍下,示弱道:“你先冷静下来,我说就是了……公法庭除了要追究那位名叫宵的刀者伤人之事,还要追究羽人非獍遇害一事,绝仙谷若是被牵扯其中……”

话未说完,恨不逢已经听出了里面的门道,当即咬牙恨恨道:“想要独善其身?做梦!”

他对薄红颜本就没有多少真心,加上这几日的囚禁之苦,也根本不会去抓琼玦话中的漏洞,遂手上一使劲,面色阴沉的凑了过去:“当初你也在场,要是我被追究了,你也逃不了!”

琼玦痛呼一声,闻言咬牙冷笑,讽刺道:“等你逃出去了,再来威胁我吧。”

这点倒是提醒了恨不逢,当即用仅剩的那只手让琼玦带他出去,琼玦满脸怨愤,但为了自己的手也不得不妥协,不情不愿地将人带出了绝仙谷。

等恨不逢仓惶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后,琼玦面上的愤怒如数退去,看了眼手上被抓出的淤青,没有方才的气急败坏,眼中一片死寂:“夜深露重,前辈不想吹风着凉的话,还是赶紧回去歇息了吧。”

雨中砚压下心中的诧异,未从暗处现身,只是颇感趣味道:“你这女娃子看着年纪不大,演技倒是不错,竟将两个人都糊弄了个遍。”

“若是真心相爱,再好的演技也无用。”琼玦面容清冷,眼中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不过前辈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女娃子倒是机敏,也好,那我就直接问了。”雨中砚在暗处将让上下打量片刻,才开口问道:“我从姥无艳那里听过你针对她的事情,刚才也听到你亲口承认羽人非獍遇害也有你的一份力,可联系刚刚的事情,老头子我怎么感觉你和那心思恶毒的琼玦不是同一个人呢?你这么挑拨离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琼玦微微抬眼,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很淡,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自然是,看戏。”

一处偏僻的草屋,抽着烟管的慕少艾正在和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讨论羽人非獍的状况,那人面上全是可怖的抓痕,看着苍老但眼中神色晦涩不明,正是救下了羽人非獍的那名恩人,背九命

孤独缺凑到羽人非獍面前逗弄着,风不知和乐波君伤势没有羽人非獍严重,勉强能坐在一旁闲聊了。

阿九跟那恩人的孙女被以年纪小帮不上忙为由丢出外面自己玩,那小姑娘也才二八年华的大小,还有着少女的好奇心,见阿九的一对猫耳时不时抖动一下,便大着胆子摸了上去,阿九虽炸了毛但又说不得对方,只好离得远远的坐着,那小姑娘又凑了过去,一来二去的也只好给人摸着,心下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而且摸几下又不会掉肉。

正玩闹着,一道水蓝身影进入两人的视线,身边还跟着一位戴着面具的绿衣剑客,两人并肩来到了这处偏僻之地。

阿九看到那位蓝衣儒者瞬间戒备起来,下意识抽刀以对,大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里面的人还以为是遇上了麻烦,连忙赶了出来,但当看清来人后,慕少艾面上的警惕便化作了亲切的笑意:“原来是秋宇啊。”然后用烟管敲了下阿九的额头:“秋宇又不是坏人,这么戒备做什么?”

“少艾,你不知道,之前他……”阿九正要将对方利用赌约逼他报仇伤害慕少艾的事情说出来,秋宇却嘴角微扬,语调温和道:“阿九回来了就好,之前少艾很担心你,现在也能够放心了。”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阿九硬是听出了几分威胁,不由自主地就打消了揭穿对方真面目的念头,闷闷不乐的耷拉着耳朵不再说话。

慕少艾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也知道问秋宇没用,哪天有空对着阿九旁敲侧击一下,应该就能问出来了。被惦记上的阿九感觉后背发凉,以为是秋宇威胁所致,随即不高兴的瞪了一眼。

慕少艾又敲了下提醒他礼貌一些,然后笑眯眯的问道:“秋宇你怎么过来了?”

秋宇明白慕少艾话中的意思,也不遮掩,直接明了道:“自然是来看看少艾你朋友的情况,不知羽人的伤势如何了?”

慕少艾心下一惊,不禁有些诧异:“秋宇你怎么知道羽仔受了伤?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之前羽人非獍遇害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也并无弄得人尽皆知,而且他找到羽人非獍的事情连素还真他们都还未知晓,秋宇却能轻松找了过来。

“自然是有人告知了,如果少艾你想知道的,何不进去问问羽人当初是谁救的他们呢?”秋宇的神情很随意,仿佛早已知晓,却又不打算明说。

慕少艾又是一惊,这点他之前倒是没有深想过,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背九命救的人,见羽人伤势严重就没有问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受伤的还有另外两人,秋宇却略过他们让他去问羽人,莫非是……熟人?

于是众人便回到了草屋里,慕少艾回身看了眼稍稍落后的秋宇,等人真正站稳后,才向羽人非獍问起了这件事情。

羽人非獍因为伤势过重,说话的声音也很虚弱,但慕少艾还是听到了,心中的惊诧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救我们的人,是风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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