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些日子那场大雨过后,又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便渐渐凉了下来。
皇帝的常服也添了一层。一大早,宫女白术低眉顺眼地进了内寝,伺候皇帝更衣洗漱。
赵珩睁着眼盯着窗牖上的雕花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彻底醒了神。
魏长砚昨夜忘了内寝的铜香炉续香。
她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不是没了安神香便不得安眠,而是魏长砚的失职让她很不适应进而失了眠。
这些日子她疲于应对闹腾的朝堂以及在经筵上与裴元松你来我往的过招,并不曾在魏长砚身上放多少心神。
魏长砚近日在紫宸殿的时日明显变少,这是在她的默许之下的。
沈长音的旧案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清楚的,何况是要在魏恩朝的眼皮子底下查魏恩朝在沈长音之死一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但不论他如何奔走,夜间总会回到紫宸殿,轻手轻脚地进内寝为她续上安神香。
这便有些反常了。
赵珩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对魏长砚的依赖和关注。
等到穿戴整齐出了内寝,便发现反常的不止断掉的安神香。
尚食局女史战战兢兢地为皇帝试菜布菜,多年深宫谋生存的经验与直觉让她发现皇帝心情不佳。
赵珩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问:“魏少监呢?”
殿内静了好半晌,才有一内侍上前应声:“回禀陛下,奴婢们不知……昨儿晌午少监便不在紫宸殿了,临走前吩咐奴婢们尽心伺候陛下……”
皇帝皱了眉,顿了一会儿,摆手示意他退下。
用完早膳便出殿乘御辇,前往甘露殿听经筵。
暑气一丝一缕地消耗殆尽,炎热夏日已近尾声。
然朝中清流们谏议皇帝选后成亲的火星子却越烧越旺,半分不曾被渐凉的天气所影响,已然有燎原之势。
魏恩朝作壁上观,赵珩八风不动,任御史们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地争论后位人选。
其中以裴相嫡女裴元禾和户部尚书嫡女梁婉姝呼声最高。
甘露殿内,赵珩垂着眼暗忖:裴相嫡女似乎略胜一筹。
她握着羊毫笔在品质上佳的生宣上乱写一气,歪歪扭扭地把适才裴元松吟诵的一首小诗给默了下来。
“陛下的字写得不错。”经筵讲官裴元松看了眼皇帝的杰作,抿了口茶,而后淡声点评道。
赵珩挑了挑眉,抬起头看他,轻笑了一声:“朕倒是不曾看出裴讲官也是阿谀奉承之辈。”
“此乃微臣肺腑之言。”裴元松嘴角拈着若有若无地笑,“见字如见心,心做不了伪,笔墨也难作伪。”
皇帝顿时收了笑意。她搁下羊毫笔,垂眼细看宣纸上个个歪七扭八的字儿,倒真看出几分龙飞凤舞之态。
她抬眼再次看向裴元松,对方仍是那副风轻云淡、惊雷过耳也不皱一下眉的样子。
赵珩长到如今十六岁,最擅长伪装和不动声色,绝大多数时候是她把旁人蒙骗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少有被人看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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