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腕子又细又软,脆弱得仿佛一捏便碎了。

魏长砚抿着唇,暗自责怪自己的失控。

过了好半晌,赵珩整只手都被他揉得发烫,她猛地抽回手,不再让他揉了。

他顿觉手心里滑腻细嫩的触感一瞬而逝,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

她抬眼看着他,问:“今日你在麟德殿看到什么了?陈勇死了,你的仇也报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偏偏今日突然失了态?”

他眼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恭顺,仿佛适才的失控只是她的幻觉。

他垂着眼低声道:“今日教坊司最后一支舞的舞姬里头,有个叫梅娘的,当年与长音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长音的信里总是提及她,臣当年也见过她一面。今日臣跟在陛下身后赏舞时便觉得眼熟,陛下回紫宸殿后,臣便忍不住去寻她,想听她讲一讲长音在教坊司时的事。”

赵珩若有所思,手里又下意识摩挲起那只玉瓷药罐儿。看来问题便出在这个梅娘身上。

“梅娘告诉臣,长音离开教坊司的那日夜里和她说,她是去魏宅看她的兄长,半夜会赶回去的,让她帮忙留个门。梅娘问她是去哪个魏宅,长音含糊着未答话,匆匆忙忙便离开了。当夜梅娘留了门,却一整夜不曾等到长音回来,第二日一早京城便传开长音答应了陈勇做他外室,住进了他的外宅。”

赵珩蹙起眉。去魏宅看她的兄长?京城里出了名的魏宅除了那一座不作他想。

“这个梅娘所言可信吗?”她问。

魏长砚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冷静地分析:“她没理由说谎。除非受人指使,想要挑拨臣和义父之间的关系。阖宫里,除了陛下,再没旁人想要这么做了,而您对长音的事一无所知。”

他说着,顿了一下,瞧着皇帝的脸色,把剩下那句“且您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给咽了下去。他今日情绪不稳,难得有些失言。

赵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把朕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

这话落下,二人皆静了下来,各自理着心里的思绪。

皇帝冷漠地想,如若沈长音之死当真是魏恩朝在背后作祟,与她而言倒委实是件好事。如他所言,再无人比她更乐于见到魏恩朝与他决裂了。

不过魏恩朝为何要如此行事?害死了自己义子当眼珠子看的妹妹,对他这个义父又有何益处?

魏长砚这么些年对魏恩朝尽忠尽孝,倘若真是被蒙在鼓里,认贼作父……

赵珩觑了他一眼。难怪他适才盯着魏恩朝的眼神诡异又骇人。

静了半晌,她开口道:“梅娘的话不可尽信。你放开手去查吧,查清楚了再商量对策。行事谨慎着些,你今日失态必定已然令魏恩朝起疑了。”

他颔首应是。

她病了一场身子本就虚,折腾一晚上更觉疲惫。她起身把药罐子放回装药的匣子里,末了转头看见他仍杵在那未动,不由拧了眉,问:“还愣着作甚?要朕来安慰你吗?”

魏长砚嘴角抽了抽。皇帝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主儿,更不会是个能安慰人的。

他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才滚出来:“陛下,您的手还疼吗?”

赵珩一挑眉,不轻不重横他一眼,半晌哼了句“不疼了”,而后转身脱了外袍准备就寝。

他抿抿唇,握了握适才攥住她手腕子的那只手,起身去点了安神香,随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寝。

***

翌日一早,赵珩迷迷糊糊醒来,见一个脸生的宫女在内寝收拾她的衣冠,一下子醒了神。

那宫女见她醒了,至近前来,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神色微慌。

赵珩不禁冷了眼神,默了片刻,眼神转柔,对她轻轻颔首。

那宫女便赶忙上前伺候她更衣洗漱。

皇帝闭了闭眼,心知这便是顶替刘嬷嬷伺候她起居的宫娥。她脑中思绪万千,神色郁郁。刘嬷嬷之死,新任的宫娥又被拔了舌头,朝中清流们一致谏言选后……

结症通通在于她的女子之身。

魏恩朝不断在此事上做文章,便是掐住了她的七寸,谅她不敢翻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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