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飞也被逗笑了,答道:“狮子捉象不敢当。虱子捉跳蚤倒是可以。梅先生。那我就献丑了。请多指教。”

腾飞一直在琢磨如何能阻止梅兰芳登台唱戏。给他提个醒,以免上了冠晓荷的当。现在梅兰芳要他写字,正好是个机会。当下也不推辞。在画案下面拿出一张宣纸来铺好。从笔筒里选了一支提斗笔。见墨盒里还有早上研好的墨,于是将笔蘸饱了墨。当下轻舒猿臂,挥毫写了一幅对子:

“美髯公挑灯看刀。梅兰芳蓄须明志。”

梅兰芳凝神细看,立刻明白了对子中隐含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荡,心领神会地说道:

“蓄须明志。三公子写得好字!果然有颜鲁公的浩然正气。受教了。我正好想起几句戏词来。班门弄斧,写个题跋和你。”

说完取过一支小楷笔,蘸饱墨,正襟危坐在画案前。在对子前面写个题:“金鼓响画角声震,破天门壮志凌云。”又在后面写个跋:“一剑能挡百万兵。”

腾飞见梅兰芳的小楷字体舒展飘逸,端庄秀丽,用穆桂英挂帅的戏词回应蓄须明志,字里行间透出正义凛然,当即称赞道:

“梅先生字如其人。犹如明月当空,星光灿烂。”

李四墩大字不识一个,以前只见过人家露胳膊挽袖子、热热闹闹地写一笔寿字,或是一笔虎字,从来没见过像腾飞和梅兰芳这样气定神闲、和风细雨地写字,而且他们互相说的话啥意思他一句听不懂,乖乖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冠晓荷呢,虽然肚子里有些墨水,也认识字。但是就像他做其他事情一样,都是蜻蜓点水,只知皮毛而已。他草包一个,并没有看懂腾飞和梅兰芳的字里面的隐喻。只不过他会附庸风雅,不会像李四墩那样傻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而是凑上前去,装作鉴赏的样子眯起小眼睛看了一遭,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

“雅!太雅了!雅得很!实在叹为观止。”

梅兰芳与腾飞互相望了一眼,拱手谢道:“冠先生过奖了。”

众人离了画室,回到客厅,重新在沙发上落座,再喝一回茶。

梅兰芳再问冠晓荷:“冠先生,你远道而来,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呢?不妨说出来听听。我一定尽力而为。”

冠晓荷并没有察觉到梅兰芳语气的变化,以为他写书法写得高兴了,趁这热乎气说什么他都会答应,连忙说道:

“梅老板,在下此次来上海出任兴亚会会长一职,目的就是协助日本人恢复上海秩序,建设繁荣昌盛、歌舞升平的大好局面。上海歌舞升平的标志是什么呢?我跟日本人讲,这个标志就是梅老板登台演出天女散花,唱一句好似我散天花纷落十方,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那就说明上海歌舞升平了。日本人就开心大大的了。若是日本人开心大大的。那我们中国人就能跟着开心大大的了。”

梅兰芳耐着性子听冠晓荷说完,问道:“冠先生,我有句话倒想请教你呢。”

哦?梅兰芳还有事情不明白的?要问我?冠晓荷不免得意起来,说道:“梅老板请问。我知无不答。”

“冠先生,我请问你,若是日本人不开心大大的,那我们中国人会怎样呢?是不是就死啦死啦的?”

冠晓荷万没想到梅兰芳竟然会问这个,窘迫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答道:

“梅老板,你这个问题嘛。是的,是的。非常是的。哦不。非也,非也。绝对非也。那什么,我们兴亚会的宗旨就是搞好中日亲善。想方设法哄日本人开心,而不是叫他们生气。只要他们开心,中国人自然不会死啦死啦的。”

“那我明白了。多谢冠先生指教。”梅兰芳点头说道,“劳烦你回去跟日本人讲,梅兰芳留了好长的胡子,再不能登台唱戏了。若是他们喜欢听我的戏,随便买张唱片好了。横竖听起来也是一样的。”

“非也,非也。那怎么能一样呢?绝对非也。梅老板,这事情好办得很。你把这胡子刮了,不就能登台演出了么?”

梅兰芳慢声细气地说道:

“冠先生,你说得倒轻巧。我一直想做个美髯公,好不容易才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每天照镜子都觉得我的胡子很漂亮,感觉很开心。

若是我刮了胡子,哄得日本人开心了。而我自己却不开心了。伤心欲绝。还不是一样要死啦死啦的。所以呢,我只要自己开心就好,非留着胡子不可。管他们日本人开心不开心呢?反正横竖是个死啦死啦的。

冠先生,请你回去告诉日本人,若想要我梅兰芳登台演出,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日本人立即停战,撤兵回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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