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荆在外屋“咔咔”咬着甜糯的板栗,怀里抱小驯鹿观看唐垂搓麻绳打草鞋,通向内屋的大门大敞,秦墨白正坐后堂,边上正坐着药痴,而鹰六吊着一只胳膊跪在地上,。
他眼光穿过大门流连于那抱鹿女子,脸上似笑非笑,慢声说道:“鹰六,你口齿并不突出,可知我为何要留你在异地他乡?”
鹰六脸上显出悲伤,却仍沉默到底。
秦墨白收回目光,低叹一气,“陈荆在我这里埋的眼线,并不是李骏金,而是你,你与胡人莫维乃是师叔侄,陈荆每两年去一趟昆仑山,你们想也是老熟人,后话,也不用多说了。本王也不想再去追究,我只问你一件事,若你还有效忠本王之意,就如实说来,贵人说若她出事,你如何为她处理?”
鹰六听言,“咚”地一声又磕下头。
秦墨白轻道:“她在这里,我不想在她面前杀人,你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他讲完又停了一会儿,鹰六还是石头一般埋头在底下。
秦墨白皱眉看着他,陈荆一早就知其病情,不可能不顾及病发后之事,她精晓医药,能为其己再留的一手为何?
鹰六不言语,秦墨白不再逼问,低垂着眼帘如老僧入定,屋子里清晰听到外屋栗子壳在火里炸开的“啪啪”声。
沉重的静默压得药痴喘不过气,他两手交握,大拇指相互旋绕,嘴里念念有词道:“怎么可能没事?不可能没事!寒气还是积压在百会和神庭上。其实我们从她在船上苏醒后就认为她脑子不大好了。我就琢磨着吧,她在做姑爷时,的确让人看不透,可主上了解她,认定她没事,那我也不好多嘴。是了,陈荆自己是大夫,一定用了药!但药性倒底是有限的,一般而言,她一定会有反应,记性不好、思维迟钝何……”
他一个人摇头晃脑念了多时,秦墨白才抬起眼眸看向陈荆,她吃栗子吃得口渴了,正在喝水,两只眼睛溜溜转向窗外,那双眼睛太干净,干净得没一丝心机和底蕴,正如孩子的眼睛。
终于,鹰六跪在地上嘶声说,“属下下不去手!”
秦墨白大震,顿住。陈荆为自己留的后手,居然是让鹰六亲手结果她的性命以绝后患!陈荆在船上黑夜中游荡的那晚,鹰六大惊捏住自己的胳膊原是此故!
鹰六一动不动,柔和的声音传来,让他想流泪。
“鹰六,起来吧——是我的过失。”
秦墨白弯腰一把拉起他,站起来,哀沉道:“这年月过去,少年意气烟灭,你跟着我可会失望?”
鹰六眼睁大了一圈,不可置信,定了好一会儿,用力摇头,瓮声道:“主上在战场上忘险救过属下两次,鹰六跟主上出生入死不为富贵,只为相知!”
秦墨白拍拍他的肩,走出内屋,掏出手帕伸手轻轻擦干净陈荆嘴边的栗子粉末,笑曰:“好个相知,我左右贴身侍卫九十多人,过半为性命交投,你知贵人的不易手下留情,我亦感谢你的宽厚。”
手指滑过陈荆的脸庞,秦墨白温柔拉起她的手站起来,对药痴凄笑道:“先生即然也没他法,我们就先回去了,这儿还是有劳先生经营一阵子。”
药痴点头,目送一高一低两人修长的身影离开,后面牵着一匹蹦蹦跳跳的小驯鹿,他摸着大头轻叹道:“这两人啊!”
秦墨白拉着陈荆走出种植园,陈荆想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无可奈何的脸。
陈荆不知他为何又如此难过地看着她,就像昨夜一样,他的眼中复杂的东西让她眩目心酸。
不知被他看了多久,只觉得他忧郁眼神的笼罩下,自已快要像被比特儿用弹弓打碎的泥像一样,一片片碎裂掉在地上。外面的山呀、树呀、雪呀、霜呀何都不存在了,天地之间只有他安静又哀伤的眸子,她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我错了,若能以血肉赔以加诸与你身的那些罪过,千刀万剐又何妨,此命留予卿所取。”言语低沉。
风吹起乌黑的发丝,遮住墨沉沉的眼眸,陈荆听不清,不由自主伸手拔开他眼前的长发,秦墨白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察觉她身子轻轻哆嗦,一手搂着她腰,将她圈进怀,道:“阿荆,这是亲你,不是咬,是喜欢的表示……你也这样亲亲我罢。”
陈荆垂下头,小声道:“我不喜欢你,可是。”
秦墨白莞尔,“傻傻的聪明,”双手拥着她,在她耳边温存地道:“我心悦你,就是十分十分地喜欢,怎么办呢?”
陈荆抬眼看他,爽快道:“我可以让你喜欢的!”
秦墨白轻抚她的脸,笑道:“瞧你的大方劲儿,阿荆要记住,喜欢给了一个人后,就不能再给别人了,以后不能再让别人喜欢你、不能让别人亲你,更不能亲别人。”
陈荆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那就不让你喜欢了,比特儿家的大黄猫也喜欢我,我也喜欢它!”
这般纯真无邪的女子,本该就是陈荆么,秦墨白想哭又想落泪,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我说的是人,不是畜生,也不是花草。再说,我可以给你做新鞋,大黄猫可以么?”
陈荆不服气地说:“大黄猫可以抓老鼠,你可以么?”
秦墨白揽着她肩头,两人慢慢往前走,“我不行!好吧,这次,准你喜欢大黄猫!”
陈荆也低头微笑,公子似乎也不那么可怕。
秦墨白一瞟她脚边的幼鹿,打趣道:“你喜欢你的大黄猫,还牵着这臭东西作何?扔了。”
陈荆一听忙抱起幼鹿,一人一鹿,四只眼睛瞪着他,一模一样的褐色大眼睛,一模一样的惊慌无辜,他再也招架不住,呵呵轻笑,怀里搂着陈荆,陈荆怀里搂着幼鹿,慢慢步行回家。
薄暮冥起之前,两人回到屋里,比特儿大娘受了秦墨白之托在屋里照顾皇甫优,见主人家回来,笑着告辞。陈荆得了秦墨白和颜悦色相待,心情飘逸,一进屋就抱着幼鹿扑到皇甫优床头,给她看新获的爱宠,淡紫色的丝被上几个黑蹄印,让皇甫优皱眉。
秦墨白拎着一只鹿耳将那畜生扔出屋,顺手搂了心疼得大叫的陈荆走出房间,倚在门边低笑道:“把它洗干净再让它进屋,不许放在澡池里洗。”
陈荆站着不动,他拍拍她的臀部催促她,陈荆涨红了脸皮,双手扯住后边的裙子,他放声而笑,身子又靠近她,陈荆一溜儿朝那幼鹿跑去。
秦墨白挂着笑意负手走入屋,皇甫面容憔悴望着房门出神,门外言谈句句在心,秦墨白与陈荆的小动作,她也看到了,公子对她虽温和,但却从没那样的亲昵,陈荆与公子终于冰释前嫌,公子高兴,她也应高兴才是,可是心酸和痛苦却如同压在胸上的一块石,让她难以喘气。
秦墨白惯例地问了她的伤痛,她忍痛答好多了,一双滟目全意投在她身上,让她心跳加速,却见他缓缓对她揖身,郑重道:“皇甫姑娘,多谢这段日子你对阿荆的照顾。‘’
阿荆,阿荆,又是她,皇甫优幽幽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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