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冷笑:“孙先生想听?”

“想听啊!”

“可况钟却不想说,”他缓缓说道,“凡有命案发生,必然是人间惨剧,死者的父母妻儿痛断肝肠,而孙先生却以此为乐,要拿来下酒。试想一下,有朝一日若是你孙琦的子女横尸荒野,或是尸身不全,被野兽啃食,你当作何感想?”

孙琦本有一爱女,平生视为了掌上明珠,乍听况钟如此说,眼前骤然浮现出了那一幕幕凄惨无比的画面。他忍不住手脚阵阵发颤,一句话竟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白慕廷深知况钟为人,他们虽是至交好友,但此间众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白慕廷压低了声音:“还是慎言些才好。”

他马上笑着打了个圆场:“孙先生,况大人不胜酒力,只区区一杯酒,便和你说起了笑话,勿怪勿怪。”

孙琦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笑话,分明是他况钟看不起我。

不过他还是碍于白慕廷的身份,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不敢,是草民言语失当,求白大人恕罪。”

当即,众人都觉得况钟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也就将他晾在了一边,倒是与白慕廷多番亲近。

况钟见他们不来找自己,反倒落了个清净,他当即左右开弓,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各色美食。只弄得杯盘狼藉,碗筷碰撞声不绝。

众人无不投来诧异的目光,均在心头暗想:看这吃相,哪里是什么朝廷命官,简直是逃荒的流民!

白慕廷看他的眼神中,也不禁带着几分的埋怨。

只有顾诗筠一人,笑而不语。

不过两三盏茶的时间,况钟将几盘最贵的菜式吃了个净光净,他擦了擦嘴巴说道:“好了,老白,承你招待,在下告辞了。”说着,敷衍地拱了两下手,然后就和顾诗筠离开了。

一走出松月楼的门口,顾诗筠便掩口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况大人好生机智呀,懒于和这些人应酬,干脆就故意露出本相,好借机脱身。”

况钟听她暗讽,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跟着笑道:“看来,况钟可以瞒得了天底下任何一人,却偏偏瞒不过你顾大小姐。”

顾诗筠敛色问道:“这些人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虽然你是朝廷命官。但朝中又有多少人与之有交情,为何你要避开他们呢?”

“就因为如此,我才懒得理他们。就拿老白那件事来说,他只是个翰林院的侍读,却偏偏为了孙琦的事情去请户部照应。我敢和你打赌,这孙琦一定在老白这里做了不少的文章,花了不少的银子。”

顾诗筠顿生愁容:“看来……我当初并没有看错,这个白慕廷终非良善之辈。”

况钟骤然停下了脚步,他扭头望着秦淮河畔,说道:“老白只是一朝位列朝班,心下得意,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他终归本性不坏的。”

接着,他就讲起了一件往事:小的时候,有一次黄镛久出未归。因为况仲谦那时候在县衙值守,所以只好由况钟去找,他甚至爬进了深山里,却不料从一块山石上跌了下来,伤了一条腿。

是白慕廷不顾山路险阻、猛兽出没,独自上山寻到了他,背着他一路下了山。

况钟的目光眺望远处云端,呢喃道:“那时候,我们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这一路上,老白不知道滑到了多少次。到最后回到家里,掌灯一看,老白的磨破了双手,我磨破了屁股。”

顾诗筠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恍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况钟可以对白慕廷如此宽容谅解,她只好轻叹道:“只希望,这次我看错了。”

楼上,白慕廷从孙琦手里接过了宝钞,他只看了一眼数目,便揣进了怀中:“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了。”

“多谢白大人。白大人,请再饮一杯。”

白慕廷的目光无意中望向了窗外,见到了况钟与顾诗筠相携而去的背影,他的眼神中微微透出了一股狠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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