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她这个时候就算出去也看不到个什么,加上对这里的确不熟悉,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虽然她知道陆瑾笙肯定不会让这个意外发生。

进屋去,林嫂正好从餐厅里出来,看着她,“太太,您快过来吃点儿东西,”目光挪到她脚上,发现她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方,她哎呀了一声说:“您怎么没穿鞋呢?”

凉纾低头看了眼,并没在意,也不回答她的话,径自朝餐厅里走。

林嫂见她样子十分冷淡疏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默默地上楼去将她的鞋子拿下来。

只能说庆幸现在陆先生不在,否则被陆先生看到,她们肯定要挨骂的。

餐桌上摆着一碗已经盛好的白粥,一个炝炒的青菜外加一个汤,都还冒着热气。

凉纾拉开椅子坐下,手指拿着勺子闭了闭眼才抬手舀了一勺粥。

现在吃饭好像已经成了有心理障碍的事情了,她记得她以前从不来不会这样的,在海上那些太天真的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

就好比从前,哪怕别人再说,她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瘦,因为自古女子多爱美,她顶多只觉得那是苗条。

而现在,她看着那个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十分陌生。

眼里无光,脸上更是没什么肉,看起来都有些脱了像,也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倒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陆瑾笙说的对,她是不会去死的。

玖玖还在家里等着她,这么多天不见,她一定很着急吧。

还有顾寒生,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那些消息,原来他从前说的是真的,所谓苦衷的背后,竟然藏着他父亲的命。

等回去以后,她一定要亲自问清楚。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凉纾将慢慢一勺热粥喂进嘴里,眸底神色坚定,这次不再和下午一样直接吞下去,她用牙齿慢慢地咀嚼着,直到口腔中充满了淀粉的香味才作罢。

吃到第三口的时候,林嫂回来了,她将她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她脚的旁边,“太太,把鞋穿上吧,您身体本身就不太好,这样更容易着凉。”

但凉纾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并不领林嫂的情。

林嫂有些尴尬,但她最多只能劝说,并不能真的动手强迫凉纾。

在这里工作的人,从林嫂到保镖,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们甚至都知道凉纾其实比陆瑾笙还要重要。

凉纾在安静吃饭,林嫂也不离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那碗米粥她吃下了半碗后就不再怎么动了,林嫂见状又上前给她盛了小半碗足足炖了半个下午的骨头汤,她笑笑,“太太,喝点儿这个吧。”

骨头汤汤色很白,香味浓郁,表面是一点油水都见不到,凉纾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十分淡,于是放下了。

她问林嫂,“陆瑾笙呢?”

林嫂摇摇头,“陆先生外出了。”

“那他去哪儿了?”

“这我们不知道。”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问,他陆瑾笙要去哪儿是断然不可能告诉这些佣人的。

她放下汤勺,起身往外面走。

而林嫂给她拿下来的鞋子她就只看了一眼,依旧是赤脚就往外走,身形消瘦,但是脊背挺得笔直。

别墅里她可以随意到处转,一楼其实有好几个出口,从偏厅这边过去,再穿过一个全是透明玻璃的长廊,就到了一楼的观景台,观景台这里开了一道门,从这里出去,就是沙滩。

但这道门被锁住了。

她在一楼走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任何跟网络有关的东西,没有电话,连电视机都没有。

看来陆瑾笙是真的打算将她囚禁在这座岛上了。

即便是临近黄昏,这里的空气以及是暖热的,但并不是纯热带气候那种燥热,白天可能气温就稍微高一点点,而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是最适宜的。

风很舒服,温度也恰到好处。

凉纾正在脑海里搜寻全球大概有哪些地方是这样的气候,但脑容量毕竟有限,加上她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她往回走,发现林嫂就离她不远,这根本就是活脱脱的监视。

凉纾也不发火,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她对林嫂说:“我想看看书,有没有书可以看?”

林嫂一怔,忙点头,“有有有,二楼有先生的书房,里面有很多书可以看。”

到了二楼楼梯口,见林嫂还是跟着她,凉纾脸色更冷了,转身看着她:“可以不跟着我吗?”

“我只是怕太太您随时有什么需要。”

“我没有任何需要,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最好,这别墅上下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门口还有保镖,我还能上哪里去?况且,我就算是出去了,我还能游着离开这座岛吗?”

凉纾猛地一下打断林嫂的话,费尽力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她有些胸闷气短,手指紧紧抓着楼梯扶手,闭着眼睛缓缓舒气。

林嫂倒是站在那里一脸尴尬。

其实这一切都是陆先生的意思,但她却不能这么说,于是只好静默地站在原地并不说话。

凉纾手指攥了攥,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刚刚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要再跟着我,我有什么需要我会说。”

说完,她转身朝二楼走廊走去了,背影依旧孤傲清瘦。

二楼房间不多,她随手推开第二扇门就找到了。

这房子风格整体偏明亮,现代化的气息很浓,几乎每间房都有很好的观景体验。

书房也是落地窗式的风格,外搭了一个小小的露台,进门右手边一整面墙都是书,中间是书桌,地上铺着圆形地毯,左边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此刻,外头的美景一览无余,但凉纾没那个心情,她拍开灯,房间顿时亮堂。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侧头看过去,昏黄的光影下映出来一个胖胖的影子,她觉得十分烦躁,很大声地甩上房门。

书架上很多书。

她挨着架子找了很多,多是一些原文书,或是文学论著,或是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基本上都是商业上的,还有一个地方摆放着一些快餐文学。

这类书籍最适合女生闲暇时候拿来打发时间。

找了一圈,几乎都没有找到跟地理有关的,甚至连什么风土人情介绍都没有。

这座岛好像挺大,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来时,车子好像绕着环岛公路开了一些时间才到这里,具体时间凉纾估计不到,她当时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不过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岛上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因为窗外望出去的风景是干净且安静的,没有有人的迹象。

凉纾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可能是陆瑾笙的私人岛屿。

他一路带她到这里来,这些日子好像也没有离开过,他是打算一切都不要了吗?

想到这里,凉纾忽然觉得后背缓缓升腾起一股凉意。

陆瑾笙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将她困在这里吗?

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的书,脚下地毯十分柔软,她将书随后扔在一边,慢慢走到窗前,玻璃窗上映出来她淡淡的影子,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很快,她跑出书房,问还在拐角处站着的林嫂:“有没有关于地理或者介绍风土人情的书?”

林嫂不太懂,回到:“先生的书架里很多书,上面应该有的。”

凉纾不说话了。

林嫂不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您要看这一类的书,改明儿我去跟先生说,他一准能给您买来。”

“不用了,”凉纾冷声拒绝,然后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看着林嫂,“别告诉他我想这类书,我就是随口一问,书架上那么多书,也够我看了。”

“哎,是。”林嫂点头。

回到书房,凉纾站在那扇落地窗前。

她慢慢蹲下,眼神里渐渐有一种绝望在蔓延,明明在前不久她刚刚给自己打了气,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为什么现在却看不到一丝曙光呢?

陆瑾笙这个人,从前不爱她的时候于她来讲是一种负担。

现在非她不可了,更是一种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凉纾听到敲门声,眼神闪了闪,却并没有理会。

敲门声持续了三下,见没人应,林嫂直接推开房门。

开门后发现落地窗前蹲着一个身影,她暗自送了一口气,林嫂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手中的花茶放到书桌上,轻声对凉纾说,“太太,给您跑了暖胃的茶,您得空就喝两口。”

没一会儿,脚步声逐渐远离,房门又被轻轻关上,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凉纾蹲的累了,觉得脑袋很晕,她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和大海。

此刻太阳完全落山了,海面雾蒙蒙黑漆漆,不太像海,倒像是森林。

而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艘船只都没有,只有无数的海鸟在上面飞。

凉纾在书房待了两三个小时,她就什么都不做,就望着窗外,后面觉得实在是累了,就起身。

书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旁边还摆放着一些被翻开的书,她低头看着,上面有些地方被人勾勾画画的。

她眼睫颤动两下,想来她沉睡的那段时间陆瑾笙没少在这里消磨时间。

站了将近两分钟,凉纾端起那杯茶,手指稍微一倾斜,杯子里的水笔直地全部倾倒在了那本翻开的书上面。

完了好像还不解气,她拎着被子把手,转身望着那扇透明的落地窗,随后眼神闪了闪,朝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她直接将手中这个被子往那扇玻璃窗上一砸。

“嘭”地一声,玻璃杯遇到坚硬的钢化玻璃瞬间破碎,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块甚至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锋利的玻璃碎屑将她的皮肤划出一道很淡的血痕,有一瞬间疼痛十分尖锐。

但凉纾看着完好如初的玻璃窗,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她赤脚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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