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事理不明,冤屈未伸理所当然的,若是一朝命在旦夕、刘赫定是会“跑”!然他早就决意,此一“跑”绝不能是溜之大吉或是落荒而逃他须是走得从容妥当、甚或该是斐然成章!同是理之必然,遑论适逢多事之秋、纵是“花好月圆”,刘赫亦不会将一己绸缪说予郑凌琼知道因她从来就不在那绸缪之中、并非槛内之人,且刘赫深信不论之前、如今、日后,自己的檐下始终是容不下这东方口中的“至善”之人。
“你道指鹿为马者是为何来?以羊易牛者又究竟是意欲何为?!”刘赫一语双意,似是答了郑凌琼却更如自问,“正因不思、正因不通,故以才有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之说!”
郑凌琼怏怏气馁。好不易自己不怕他了好不易他似是能与自己好生说话了好不易或是快要死的自己觉得他是一线生机可这人怎么就说了一通糊涂涂的混话来、了别扭之外就再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根本就是与自己问的毫不沾边!既然刘赫如此无趣、既然刘赫于她如此嫌恶,郑凌琼当即罢休了备下的“听着门外人少、窗下想是无人,正是跑走的好时机”续后之劝,叹着自己终究是个“凡是都靠不着人、唯有自己”的苦命之人。
“到底恪王府也不曾问了奴婢要不要跑!”有些急不择途的郑凌琼只好这般宽慰了自己,也是替自己在那凶神跟前争一口气,“到底奴婢就只是个送信的人,要谋、要断的也是论不到奴婢!”
刘赫嘴角稍稍一扬便自禁住,蓦地自愧起一再取笑一个草木愚夫也是不耻不当。想郑凌瑶自幼被浸润于诗书之中都只是一般尔尔,更何况于她这个恍若真奴婢一般长成之人。
“盛馥的这场了结,追根究底或就是只为了结了东方口中这至善之人、了结了朕的良配!”刘赫一念驰过,就此抛下郑凌琼不愿再理。当下他更有“紧急机要”需得揣度,且其中每应每变皆是举足轻重,若要一蹴而就,必是要“尽美矣,又尽善也”!
可惜依旧是时不与他!刘赫方入浅思就听见门动履踏,声响嘈杂,无需细辩就知来人绝非是寥寥之数。
“寒公子,请随我来罢!”十一叔率先而来,大马金刀地立在两列簇簇的兵甲之中,展臂作了个请势。
听罢这不恭不敬的虚妄旧称,刘赫一言不发地矜重而起,从容不紊地理了理衣衫,从头至尾都不曾抬眸去看过十一叔一眼。他负起双手作势欲走,却在长眸一瞥间发觉齐恪的四员“大将”也正分立两旁,然除却他们就再不见一个禁卫、兵甲,余人无一例外、皆是“姓盛氏齐”。
“这位小娘子,也请随我来罢!”十一叔依旧有些懵懂,怎么一个小子生生就忽变成了女子,且还是有掩都掩不住的容光卓越,甚至可以与大郎相媲“难怪绿乔说来鬼怪兮兮,还叮嘱不让多看,不然就是为老不尊!”十一叔忽然有“哈哈”豪笑声起,“想我随着老主历事百千,早已看惯了无以伦比,终了哪人哪桩还不是骷髅、泥尘看穿便就无妄无贪!”
而郑凌琼此刻正是重手累足、肤粟股栗,再也能挪动分毫。要知道前一刻她还自额手称庆灾厄不临,可后一刻旋即就听见了那个“请”字便知是在劫难逃。如此骤然的一捧一跌、一高一低之下,郑凌琼本就是快要亡魂丧魄忽然间又听见十一叔好一阵鸮唳,当即就被骇得一声“哎呀”跌躺在地、抱头颤栗。
刘赫实在举不出哀其不幸之心。他厌郑凌琼一昧只是自说自话、自行其事,因此是定看不见列队中人方才于她的迷醉、亦听不见而今他们的讥笑之声。他愈发嫌她,嫌她一个自拥绝伦美色之人竟能自甘堕落到如此境地虽是劣迹斑斑却始终毫无芥蒂、无拘无束到更甚市井泼妇!
“北国胭脂就是彪悍,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耿直无边。亏得前一刻小子还为之痴惶,这一刻倒觉不值!“
“仅论这姿色只怕是能与大郎同论,可若大郎知道了好不易寻到个与他相当的人却是这等做派的,只怕是气到呕血!”
“呕血之后就要一剑杀之,以免被带累了名声!”
一时间有纷纭众说如狂风般灌入刘赫耳中,他意欲不理,然“北地”、“大郎”之词犹如根根尖刺锥心而来,蓦地就迫他生出了气性瞬息之差,天壤之别!
“起来!”他回身行至郑凌琼处,沉声喝到,“勿要自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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