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赫大约从不曾料及,有朝一日他在盛馥口中只能被称作是“北朝皇帝”,而此刻之他纵若是亲耳闻得了此句、怕也是无有闲暇在意。因他有更为紧要之事需得占心盘桓“盛馥所道的“了结”究竟会是何种何样?”
他听得了盛馥出门而去,听得了有人与她说“属下有话要禀”,听得了他们熙熙攘攘而去然后、之后,彷佛周遭已入“窥其户,阒其无人”之境一片寂然中刘赫诮讥而笑“你想的或是困兽犹斗?况人乎,然朕却非是那人,纵若要斗也不会以困兽自诩。”
刘赫踱步到了盛馥常常伫立痴望的窗前,一目眺去却只见天墨水沉,乌漆漆、浑圆圆、死寂寂,好一派混沌无间。
“盛馥,为今之你就如这天、水一般难辨,朕不知你一昧冤朕是所为何来?更不明你缘何就不肯论了一点事理?全凭想当然耳?”刘赫触目生情,浩叹连连。忽然他回头看向那个缩成一团、连呼吸都似无有的“物件”,疾首蹙额地斟酌起是否要去寻了此“物”一问“真相”!
“适才之问是为情急,而今再问朕却不愿。到底盛馥业已不问真相、不论就里,朕知与不知又有何异?”刘赫宁愿依旧去看那死寂一片也不肯开口相询那另他一见生恶、宛如余食赘行之人。
实则刘赫始终不肯自认见“琼”思“瑶”,继而会因伤生怒、因失生悲、因愧生灼他只能迫了自己去恨、去怨才能摆脱开那些于郑凌瑶理不清、割不罢的情愫要么就是每逢此时就搬出盛馥来“压”、压得自己心无闲暇、神无二志。
“然朕不知情便不能谋定,此事岂非更难分明?于国于情、于公于私皆是无益毕竟朕还想与盛馥同有未来可期”果然刘赫又藉由盛馥“回心转意”,自那片恢恢中旋回了与之同样苍凉的眼眸。他一步三顿地走到了适才盛馥落座之处、不急不缓地让自己坐得妥当。
稳坐的刘赫想取盏茶来喝,找寻之下一手触水冷茶凉、一眼见杯盏零落。他拾起一双适才由他掷扔在地的金丝杯,端详之下却觉心酸苦涩谁能料及自己珍若性命之物原本就非举世无双,谁又能想及今时今日、自己竟会于它们的尴尬狼藉毫不介怀
刘赫的眉蹙了起来,继而又觉自己的心也拧了起来。他木讷地将冷茶斟入了金丝梅花杯中,就如它是白堕春醪般的一饮而尽。
“朕有话问你!你不必抬头,只取下口中锦帕即可!”一丝冰线由喉通腹,激得刘赫再容不下愁肠百结,唯余风仪严峻。
从不曾停下了“听风辨声”的郑凌琼极是轻微地动了动,想抬手去挖了那帕子出来却架不住蜷久了手脚酸麻,含混不清地“哎呀”一声就滚跌而下,恰巧就与刘赫四目相接!
看见刘赫眼中分明写着“寡廉鲜耻”四字,郑凌琼由羞到臊、从惧到恐,忙不迭地就想将自己挪周正了好摆脱了这份难堪,怎奈越贪越滞、愈发难以动弹。
“约莫都是一样连命都难保了,我还顾忌这些个?又有什么意思?”满身汗湿、精疲力竭的郑凌琼“幡然醒悟”,索性撤下了浑身的气力、蓦然躺了个仰面朝天。此刻之她乍然不愿再去想刘赫如何如何、盛馥如何如何,只觉应是想一想自己如何如何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如何一步一步地要将自己往死里去送。
“还是命不好!”郑凌琼如看蟠螭灯似得掠过了自己的“一世”,由衷地叹了一声。她渐渐平息了气喘,终于生出些气力扒出了口中的锦帕,却因为口干舌燥带起了一阵干呕、催得心肺惧疼。
“我得先寻杯水喝!”郑凌琼跌跌撞撞地爬将起来,放眼处只寻到了刘赫案前的那一双金丝杯,便即半爬半挪地“滚”将了过去,取了一杯提起茶壶便倒。
“我确是累惨了,也被他们吓惨了!”两杯水灌下,郑凌琼摇着已然空荡的茶壶很是无趣,“早知道还不如自己走脱了去,倒还不用白搭了性命!有什么意思?何苦来的!”
刘赫惊诧不已他见过愁眉啼妆、故作娇柔的郑凌琼见过光怪陆离、妙想天开的郑凌琼他见过阿谀求容、卑谄足恭的郑凌琼然其中哪一个不是但凡见他便要诚惶诚恐、栗栗危惧?而今之她居然不再是其间任意一个,偏却成了自己从未识得的形骸不拘、心情放浪之人?且她此变还只在鬼出电入之间、几息之前都是无有端倪
“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是非天性也,积糜使然也故以计中计?”刘赫猝有一想,继而恍然大悟、心生戚戚,“想她这等寒恋重衾之人,既入盛家便是如鱼得水而今她依仗凿凿,自然不需再惧怕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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