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术士笑了笑,道:“公子拿这二人的八字过来,想是要测测他们的姻缘。若是寻常人等,本相师自然有问必答。但这楚南雄的命格,本师却算不准。不仅本师算不准,想来咸阳城里的术士们,也全都算不准。”

公子婴面若冰霜,冷冷的道:“那楚南雄便如此人物?他便非要高人一等?”

女术士道:“除非,你拿他真的八字过来。”

公子婴嘿然道:“他若说个假的,别人怎么会知道?”

女术士道:“真真假假,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本师一看便知。好了,话已说完,请公子付刻金五十两。”

公子婴一听如此,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这几句话,说和没说一个样,就要从我手里拿走五十两刻金?”

女术士咯咯娇笑,“公子若是不服,那本师再为你算上一卦。请公子说出你的八字。”

公子婴有意试试她的真假,便将子放的八字说了出来。

女术士摇了摇头道:“假的。”

公子婴蓦地一惊,顿了顿后,又将蒙继的八字拿出来试探。

女术士再次摇了摇头,“依然是假的。公子若无诚意,就请回吧。刻金,本师不要了。”

直到此时,公子婴才知道这女术士当真是个高人。他急忙拱手称罪,将自己的八字说了出来。

女术士点了点头,略作思索,答道:“公子虽出身富贵、几在王室,可一生坎坷、半世蹉跎。你生平所遭所遇、及以后的远景状况,实在令人难过。俗话说,英雄非真主不遇、凤凰非梧桐不栖。公子若能摒弃怨恨、与人为善,或许能转危为安、一生富贵;若执迷不悟、越陷越深,终究要害人害己、天理难容。”

公子婴听罢,非但不怒、反而十分欣喜。

他哈哈大笑三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阁下如此断言,那便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我了?”

女术士摇头叹道:“这便是公子执迷不悟了。纵然你有帝命,可都是假的……”

公子婴豁然起身,一脸惊骇的指着女术士道:“你,你胡说什么!帝,帝什么?”

女术士淡然如常,静静答道:“帝命。本师说你,有帝命。但,是个假的、伪的。”

女术士前半句话,公子婴听得真真切切。至于后半句话,他就没有听见了。

他惶遽震恐,如临深渊、如面寒潭。然而在恐惧的背后、在他心底深处,竟莫名的升起一丝疯狂来。

帝命,帝命……

公子婴时而忧郁、时而狂喜,一连沉吟许久,直到夜色已深、街面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从怀中取出五十两足色刻金,恭恭敬敬的摆在案几上,拱手道:“敢问仙师高姓大名?”

女术士答道:“许负。”

公子婴豁然一惊,“那大名鼎鼎的许由许先生,与仙师是何关系?”

女术士道:“便是家父。”

公子婴恍然大悟道:“难怪如此,难怪如此……”

然而接着,他脸上的喜色便愈发显露出来。

许负知道劝不动他,也就不再多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些话说来虽不中听,但有时候冥冥之中,一切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她叹了口气,道:“公子请回,不送。”

公子婴离了相馆后,许负并未立刻歇业。她盯着竹简上楚南雄的八字,坐在软榻上默然许久。

楚南雄的八字是假的,她自然知道。但楚南雄真正的八字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也知道。

当年,她随着父亲许由初来咸阳时,曾在丞相府上逗留了几天。许由给楚南雄测字算命的时候,她偷偷的躲在暗处,全都听见、看见了。

她拿起那枚竹简,一边轻轻抚摸着、一边柔声怨叹道:“四九重阳、九五之尊,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儿。”

之后,许负便站起身、关了门,抬头看了看梧桐院的方向,接着就披上斗篷、带上草毡,向渭水河畔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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