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之被她背上的垂虹吓了一跳。
但他确实对这神器摩拳擦掌不假,他打不过承澜又跑不过天枢门巡山弟子更不假。
二人当此清风明月的早春相会,许砚之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找人。”
他眼见承澜的眉头越挑越高,心知不好,脑中辗转了数个借口想将此不尴不尬的情形糊弄过去。
他要往南郊见一庆王亲卫,那朝中三品大员齐大人也恰在南郊求神,承澜代表天枢门前去护卫人家的安全。她好容易溜出了人家觥筹交错的宴席,刚好沿着河边赏景便见一艘小船如离弦之箭般直奔下游而去。
二人狭路相逢,巧合而又不幸,许砚之颤巍巍下了船,眼看承澜一身酒气,圆脸上红通通一片,心下也不禁为她默哀了片刻。
若非当此非常之时,这与长辈人推杯换盏的活计也万万落不到她这一正人君子的头上。
二人相顾无言,许砚之又摸了摸鼻子,心下惊慌失措,表面上波澜不惊,道:“真巧。倘若没什么事,我这还约了个朋友……”
“深更半夜?在无为观?”承澜挑眉道:“那里方圆三里内的闲杂人等都被清理一空,生怕有不轨之人对齐大人不利,你现在过去是要找削么?”
“……齐大人竟在观中住下了啊……”
他耷拉着脑袋还未喟叹完,方一抬头,便见南面的树林子里腾起了一股冲天妖气。
照说祁门镇南面的这片林子也甚是倒霉。昔年陆轻舟与夜歌在此打得天昏地暗,好端端的一片槐树林硬生生给夜歌的一口巨钟震得横七竖八,而后这片树林历经妖军三次侵袭,绿茵茵的一片树早剥落得不成样子。
许砚之指着天边一线妖气张了张口,承澜大呼不妙,提剑便朝树林中飞奔而去。
“……调虎离山之计!”她边跑便道:“准是有妖物看我守在观中不好下手,而今我一离开……!”
她话音未落,许砚之拽着她的袖子大呼道:“你确定人家是冲着齐大人而去?”
承澜狐疑地停下脚步,狐疑地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自己手头的垂虹剑,一时恍然大悟。
“齐大人乃朝廷要员,妖物即便有所图谋也断不至于顶着三队禁军的威压取他首级,倒是你!”
许砚之恨铁不成钢,敲了敲承澜的剑柄,道:“你孤身一人在这深山老林中瞎转悠,人家若是想对你不利,你怎么躲?”
承澜盯着许砚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有道理。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方才不是你拉着我拔腿就跑的吗小姑奶奶?
许砚之刚想破口大骂,耳听得风声呜咽,水流湍急,惶急的水流之中似乎隐藏了一个巨大的危险。
许砚之拉着承澜连退数步,道:“你现在怀璧在身,不可莽撞。这附近可有暂行躲避之所?”
“……齐大人那里还有两队禁军可以借我们用。”
“想都别想!”许砚之忙道:“倘若人家真冲着这柄神剑而来,倘若你不慎把齐大人搅进一场打斗之中,倘若齐大人再不慎受了伤,沐夫人能把你头都拧掉。”
“……这都什么事……!”承澜抱着头转了两圈,迅速长吸一口气,道:“此处再往南走有一个庙,我们先往里头避一避。此处距门中不远,便是他们再有备而来,我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承澜持剑刚行两步,眼见许砚之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劈手拉着他就跑。
我还要往庆王那头述职啊小姑奶奶!
许砚之一腔愤懑,悲从中来,颇想仰天长啸而又实在没这个胆。待二人气喘吁吁跑不得数步,几声船板碎裂的声音从身后渡口边上遥遥传了过来。
想来是有何大妖潜行而出,将那小船撞得粉身碎骨。
二人一念至此再不敢多做耽误。
身后树丛传来噼啪断裂之声,许砚之吓得双腿打颤,边跑边想回头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别回头!”
承澜随手幻了一股劲风将那河水之中窜出来的邪物拦了片刻。
“跑!”
二人穿深山老林而过,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之际远远见了山坡上的一座土庙。
此庙破败多时,漆红的外墙塌了大半,屋顶少了一半,庙里一地干草,尿骚味与食物腐蚀的气味直窜入脑,十分提神。
承澜三步并作两步往庙中跑,许砚之体力不及她,眼看一路狂奔已是强弩之末。
“我说我们要不直接拔剑……!”
他话音未落,“噌”地一声,一剑霜寒,承澜反身便朝身后砍去!
剑光劈得林间枯枝与月色乱作一团,尘沙四散之中,一个两人高的庞然大物长伸着触角,受此突如其来的剑气一劈,想来也受了些伤。许砚之抖着双腿回过头,却见承澜形单影只挡在了他的身后。
而山坡下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只公羊首,九条尾巴,背上长了一双大眼睛的妖兽正流着血,趴伏在地,虎视眈眈盯着山岗上的二人。
基山有兽名叫猼屹,其状如羊,九尾,目在背。
这一只猼屹比常物更大,却不知为何妖界下了这般血本,为引承澜入局竟派了这样一个大妖。
“……他们既是冲我而来,想必还有后……招!”
“招”字还没说完,二人果然听得林中传来了缥缈的歌声。歌声如泣如诉,令人闻之断肠,承澜忙捂着耳朵大退数步,道:“鲛人!靠!”
她话音未落,歌声陡然尖锐了起来,许砚之听得依稀飘零的几个音节,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承澜往他头上套了一个结界。
说是结界也不尽然,此物更像一个透明的泡泡。许砚之的眼睛与耳朵尽数被此结界隔离开,外界再有何响动之声他已全然听不见。
四海图志有载,鲛人味道腥臊带甜,其声可令人癫狂,许砚之修为薄弱,不敢大意,撒丫子便往山岗上的破庙里屁滚尿流地跑。
承澜初时被鲛人歌声扰了些心绪,此时宁心静气,灵台清明,不露脸的鲛人与遮云蔽日的猼屹便也没这般唬人。
“别看那羊背上的眼睛,别摘下结界。”
许砚之虽听不见承澜说话,但他眼看承澜指了指蹬着前掌的怪物,心下了然,临走前还不忘给她塞了两张符纸。
这是他从肖连城身上一并摸来的,承澜莫名接了,莫名看了看,一时头大如斗,真恨不得将此人丢到妖怪堆里任其自生自灭。
此乃引火符,这东西威力虽然巨大,但二人身处一密匝匝的树林山岗之中,倘若这一符火丢下去,火光烛天,不等两个怪物先烧成灰二人就能先行葬身火海。
早知此人无用,竟不知此人这般不靠谱。
承澜仰天长叹,从自己的深紫色衣摆上撕了一一块布蒙在眼睛上。
妖界这一番来人可谓准备周全。猼屹背上的眼睛有致幻之效,鲛人的歌声令人心绪不稳,二者相叠加,无论她蒙了眼或者捂上耳朵都必能露出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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