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寂静的琳琅阁一瞬间人满为患,檀敬枢躺在琳琅阁内隔间里的软榻上,罗之岱坐在床畔,沉默无言。
“我没事的。”檀敬枢开口道“薛妈妈挡在了我前面,我这就是轻伤……”
罗之岱没理他。
直到裂云带着大夫回来,看过伤口后确认是轻伤,并无大碍,罗之岱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霍锋从阁外进来,跪在地上道“霍锋失职,让付培跑了。留在现场的尸体上有玄空阁的纹身,没有活口。请公子降罪。”
“怪不得你——”檀敬枢话还没说完,就听罗之岱道“杖责三十,你可服?”
“服。”霍锋道。
“不用这样,我这伤若是大夫来的再晚一点儿它自己都要愈合了,你不信——”
“怎样?”
檀敬枢对上罗之岱的眼神,立刻噤声。
“我罚你,”罗之岱道“不是因为青檀受伤,而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失职以致让玄空阁的杀手混进了山庄,酿此大祸,明白吗?”
“是。”霍锋道。
既然已经没事了,祝东风同赵幼莼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
出了琳琅阁,正碰上楚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她的住处离琳琅阁很远,因此此时才匆匆赶来。
“祝家嫂嫂!”她匆匆跑过来,抓住赵幼莼的胳膊问道“我大师兄呢?怎么样了?”
“只是轻伤,你放心,已经没事了。”赵幼莼道“在阁里呢,红罗公子也在。”
“小师兄到了?”楚扶一惊,而后道“我先过去了,告辞。”而后就跑进了琳琅阁。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东西后才不过辰时。
先后两宗案件,一个是至亲父女,一个是至爱夫妻,到头来却走到了此般地步。
赵幼莼自今晨状态就不太对,祝东风看在眼里,默默的走在她的身侧。
赵幼莼心口闷得厉害,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路过梨白园时,她看着梨园内硕果累累,不难想象当年楚夫人是如何抱满心绮念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最后却丧命于至爱之手,恐怕到最后,楚夫人都不知自己的枕边人的真面目。
真心托付于谎言,注定如此。
她正感叹着,忽然听到梨园内有女子压抑的哭声,心中好奇,转进园中,见是楚扶正蹲在一棵梨树下哭。
她此时一身白衣,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赵幼莼和祝东风,道“祝……”
而后突然想起来赵幼莼的真实身份,一时不知该叫什么才好,只好又地下头捂着脸哭起来。
赵幼莼蹲下来,抬手抚摸着楚扶的后肩“我封号明仪,你就叫我明仪吧。”她顿了顿才道“你今天是要——去瑞安县衙接你姐姐回家吧?”
楚扶边哭边点点头“过会儿就不能见眼泪了,大师兄和小师兄三年不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才……”她擦擦眼泪“我怕他们担心我,所以才——”
“想哭就哭吧。”赵幼莼把楚扶往肩头一靠“哭出来就好了。”
楚扶靠在赵幼莼肩头静静地哭了一会儿,轻声道“这棵树是我和我姐姐一起种的。”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张口无言,扯出一抹笑来,眼泪却不住地掉。
她站起身来,擦擦眼泪道“明仪姐姐,谢谢你。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现在是明月楼楚氏一族的当家人了,我扛得住的。”
赵幼莼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头昏脑涨,随即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祝东风上前一个箭步把她托住,而后抱在怀里道“赵幼莼?”
楚扶惊道“明仪姐姐?!”
祝东风两手抱着人,想试试她的体温,又腾不出手来,只得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道“她在发热,劳烦楚姑娘帮忙请个大夫来,多谢了。”
而后抱着人就回了住处。
赵幼莼的额头上一直在冒汗,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坠进了火海里,四周都是火,她一动不能动,就被困在这火海里。
祝东风刚刚送走了大夫,正拿着帕子替她擦汗,看她皱着眉毛,睡得很不安稳。他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正要去洗帕子,赵幼莼突然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喃喃道“火……不要……火……”
她一乱动,小臂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祝东风只好放下帕子,把她的手往被子里放,却被她反手抓住了手,紧紧的攥住。
祝东风突然觉得她睡得安稳了许多,于是坐在床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有火,我在呢,没事的,嗯?”
他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方才一用力又崩开了,血染红了肩上的白色布料,然而他并不觉得疼。
赵幼莼忽然觉得有一阵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吹灭了身边的火,而后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却莫名感到心中安稳的很,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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