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回来时,阿水正披着湿漉漉的墨发守在门口。见到景姝,他眼前一亮:“姝儿!”

“啊呀,头发还是湿的,”景姝忙放下衣裳,拿起一块长巾把他拉到梳妆台前,“不怕染了风寒。”

景姝一门心思担忧阿水,也顾不得旁的,一边为他擦着长发一边抱怨:“这么不小心,起了烧怎么办!”

阿水也不说话,便盯着镜中的景姝笑眼弯弯。

景姝也习惯了阿水的寡言少语,为他将头发擦至半干,便从新买的衣裳中挑了一套月白云纹的箭袖:“试试合不合适。”

阿水乖乖站起来,举起两臂,景姝便自然而然地为他换上贴里与外衫。他的身量极高挑,又是宽肩窄腰,束上玉带后极是劲拔,似是一株玉树。

景姝踮起脚尖,为他将碎发别到耳后,又上下打量,满意道:“这才像话,活脱脱的贵公子。”

阿水却有几分迷惑地,他望着景姝一双笑眼,迟迟地开口:“姝儿……为什么这么好?”

闻言,景姝一时怔住。是呀,她与阿水非亲非故,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大约是同病相怜与几分心软?景姝自己都说不清,唯一确定的是,自对上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眸,便不忍心袖手旁观。

“我也不知道。”景姝故作轻松地耸肩,望着他一双眼中倒映烛光点点,“大约是与你投缘?”

“放心吧,”她执起阿水下意识攥紧的拳,他抬眼怯怯地望着景姝,薄唇抿着,“我不会扔下你的。”

“……姝儿。”半晌,阿水才开口,“姝儿真好。”

“哎呀,”景姝有几分心疼,忍不住又揉揉他的脸颊,“不要怕。”

一时间不知该对阿水说些什么。许诺太过缥缈,阿水的来历又是一团迷雾,她不敢思虑太多,只能把当下做好。

默了片刻,景姝一扫大案上的更漏,轻咳一声,对阿水道:“时候不早了,要安寝啦。”

阿水点点头,景姝便牵到屋里的唯一的榻前。

为他解开玉带,景姝指了指榻上的寝衣,叮嘱道:“换好衣裳,今夜你歇在这,我就在外间,有事唤我就是。”

阿水乖乖点头。

景姝方为他掩上门离开,又在罗汉榻上铺好了衾褥。

房间燃了安息香,摆在头顶的小几上。枕着瓷枕,顺着安息香直上的烟气,目光便落在古色古香的大梁上。

景姝不禁恍惚。这是她穿越进这本书的第一日,却感觉比十日还要漫长,身为正妃逃离王府,还捡了个英俊的小傻子,话本子都不敢这样演,眼下却悉数发生。

多了一个人,日子便会难过几分。景姝忧心着日后生计,从制衣想到教书,思绪纷乱如麻,不知何时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里间忽然传来阵阵咳喘。景姝本来便心事重重,并未睡沉,闻声登时就惊醒了。

烛火尚燃着,只是灯花积重,光线并不是极亮。她执起一盏烛台,披衣向里屋走去。

“阿水?”她敲敲门,“怎么了?”

里间的咳喘声立刻止了。又默了一会儿,景姝方听到一把低哑的嗓子:“冷……”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不得男女有别,景姝一把推开门,就看见阿水蜷在锦衾中,面皮染上几分异样的红。

“怎么不叫我?”景姝急得不行,伸手在他额头上一试,果然烧得滚烫,“都这样热了!”

阿水纤长的睫羽微颤,许久才开口:“别生气……”

“……”景姝一时语塞,都烧成这样,还在意她生不生气作何,可见他烧得目光迷离,又心疼,便放缓语气道,“我没气,是担心。”

可不能任人如此烧下去。景姝晓得古代医疗不发达,稍有不慎,一场风寒都会送命,遑论如此来势汹汹的高热。望望阿水迷离的眼,又望望窗外浓重如墨的夜色,景姝一咬牙:“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出去为你寻郎中来探病。”

阿水朦胧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外面冷……”

景姝闻言心中涩涩的:“那也不能看你在这里烧呀。”

“安心吧,”她用帕擦去阿水鬓角的冷汗,“我去去就回。”

用冷水为他绞了个帕子敷在额头,又把被角掖好,景姝方匆匆换了衣裳出门。

时间委实晚了,大堂中的伙计都坐在柜后仰头打瞌。景姝提了一盏灯笼,便推门而去。

月亮隐在景后,一片昏暗。景姝下意识紧了紧风氅,夜风习习,似乎还带着冬日未散的刺骨寒意。长街上一片寂然,偶尔几个黑影闪入偏僻的小巷,那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白日的喧嚣热闹随着夜色浓重褪去,两边的门市都暗着,如同在黑暗中沉默的兽。景姝一手按住腰间的匕首,一边提灯户户寻,恐慌诚然是有,可阿水却还等着郎中救命。

一想起他那双潮湿的眸,景姝心中的惧意便消散几分。

医馆委实少,偶尔看见一两家,却都以时间不早回绝了景姝。不知在夜里走了多久,景姝被寒风吹得手脚冰凉,终于寻到一位愿意夜里出诊的郎中,诊金是白日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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