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孙明念又想哭了,她委屈地道:“可是凭什么啊?我那么喜欢他,凭什么他喜欢的人是你”
察觉童泯攥着自己被角的手越来越紧,殷稚刚想说话,就听童泯一声石破天惊地:“你说够了没有!”
童泯忍无可忍地站起来。
一年半当中积攒下来的怨怒顷刻爆发。
想到高中这二分之一的时光过得这么难熬,只是因为孙明念这点嫉妒的少女心,她都觉得自己太委屈。
“是我让衡恺不喜欢你的吗?是我逼着衡恺给我送东送西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拉黑过他多少次?又知不知道他仗着自己家里那点钱来威胁我,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童泯怒喝道:“这样的喜欢,你要你拿去!赶紧拿着有多远滚多远!你以为我也很想看见你?”
殷稚躺在后面的床上,整个人被童泯吼得呆若木鸡,估计班上还从来没人见过童泯发这么大的火
童泯气得面红耳赤:“他不喜欢你,还不是怪你自己在他面前太透明!”
自己身上没有一分一毫的闪光点,就嫌别人头顶光环太重,这是什么逻辑?
简直不可理喻!
童泯:“你说你喜欢他,那这一年多除了默默无闻的喜欢,你还做过什么吗?”
“你没有,你跟衡恺一样只会从别人身上挑刺!给别人造成困扰!”
“你什么努力都没做,一天到晚自哀自怜,你告诉我,衡恺凭什么要喜欢你?”
孙明念哑口无言。
她垂着头,抱着腿静静地待了半晌,忽然丧气地说:“即便我现在要做点什么,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吧,他昨天晚上已经拒绝我了。”
“试试看啊。”童泯躁郁地蹙着眉头,怒意稍稍平息下来,“你不试怎么知道?别跟他以前一样那么激进就对了。”
“他昨晚也说过他已经不喜欢我了。”童泯看着她,“照你刚刚的说法,你还要继续讨厌我么?”
“不了。”冗长的沉默之后,孙明念摇摇头,“你说得对,讨厌你不会让他喜欢我。”
她跳下床,若无旁人地穿起鞋子。
殷稚疑惑:“你不是不舒服吗?”
“我要去找他。”孙明念说,“再不找就来不及了。”她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殷稚吊着脚躺在病床上,盯着窗外出神。
童泯替她倒了杯热水,走过来放在床头:“想什么呢?”
“你说”殷稚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是不是真的很坏?”
“不是。”童泯想也不想。
察觉自己好像反应得有点太快,她又顿了顿,“我觉得不是。”
她坐到她的病床前:“其实有段时间,在我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你。”
“羡慕我?”殷稚不明白,“为什么?”
她有什么好羡慕的?
“很多原因。”童泯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从她来到恒七听说过这个名字起,印象当中,殷稚就一直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似乎做什么都不会去顾忌。
人?想打就打了。课?想逃就逃了。作业爱写不写,一场考试而已,来不来都无所谓。
她不一样。
对童泯来说,生活更像拴住她的缰绳,关住她的笼子,甚至困住她的兽夹,使她活得不能恣意。
她家境不好,从有记忆开始,一直是韩亚兰在外面工作打拼,支撑家里的经济。她父亲曾经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虽然一样没有工作,但是当初那个男人心中起码还有理想。
童恩华用指尖下的一个个音符,在家里给自己造了个小小的乌托邦,实际上,那也是她的乌托邦。
后来,父亲乌托邦的梦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碎得七零八落,逐渐变得消沉,整天借酒浇愁,还沾上了一点赌瘾,输出去不少钱。
韩亚兰很生气,当晚,他们争执起来,甚至打了一架,砸坏了家里不少东西,包括父亲的乐器。
她爸爸见状,气冲冲地摔门走了,韩亚兰躲在房间里,哭着跟娘家打电话,说要跟童恩华离婚,剩下童泯一个人,对着满屋的狼藉发了很久的呆。
爸爸的乌托邦碎了,家里的碗盘碎了,她的家庭好像也碎了。
听说,她妈妈当初正是因为欣赏她爸爸的音乐才华,所以才选择跟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一起的。
爱也及乌,恨也及乌。在那之后,韩亚兰对音乐避如蛇蝎,坏掉的乐器全当破铜烂铁卖给了回收站,最后折算的价格是,三百零八块二毛九分。
这或许就是她爸爸当年理想的全部价值了。
离婚以后,为了养活她,韩亚兰辗转着找过许多份工作,由于学历不高,终归找不到什么高薪职业,何况她妈妈身体不好,时不时还有病痛。
生活已属不易,她不敢、也不能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她必须努力,每一件事,她都不得不去做得很好,她不可以让韩亚兰操心。
一道道重枷就这样锁在她身上,即便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她也不可以拆下来,她只能无可奈何地背负着往前走下去。
殷稚却不一样。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她。
其实那晚的邀约,对她来说更像是引诱,她一直忍着不去涉足的世界,从外面被人隐约打开了一个豁口。
所以,她才会选择跟着殷稚从学校的围墙一跃而下。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她也才会对她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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