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喜原本新婚燕尔,光鲜如璨的景致,变得破碎不堪;惊魂噩梦,伴着雪肤花貌的芳龄;含辱窃生,合着众口交铄,她想一死了之。

其实,生的念头远大于死。

她有梦,有心上人赵师傅,宁苟延残喘,也眼穿肠断地希望盼到属于自己的未来。尽管对于郝兵家作孽深重,也不愿糟蹋花样年华。她能做的只是忍辱负重,加倍殷勤服侍郝兵的父母,以换取老人家的谅解。她晚上睡不好觉,一想到丈夫死不瞑目的眼睛就浑身发抖。孩子也哭,搅得她寝食难安。唯一慰藉心灵的,是用手抚摸由赵师傅裱糊的新婚之家,那么熨帖光滑,也把她的思念,带向了花遮柳掩之处。

赵师傅这天正为邻村要结婚的一户人家裱糊的时候,女主人从外面进来,端着浆糊,手哆嗦着,或是泥钵发烫或是情绪失控,铛一声,一钵浆糊掉到地上跌碎了,乳白的浆液淌在地上。老妪酸楚,声音哽咽,说:“郝兵多好的孩子,造孽撂下媳妇抛弃爹妈撒手走了,叫家人怎么活呢?哎……”

赵郎正仰脖子糊顶棚,闻之大愕。手停了,拿笤帚的手垂了下来,那张要裱糊的花纸儿随之垂下,蒙了他的脸。脑子一片空白,险些从站着的木凳子上晃下来。

赵郎从小跟着父亲赵半仙闯荡人生,练就一幅麻利嘴皮,也学得一手纸匠的绝活,在方圆十几里独一少二,人际处事也得心应手,没有想不到,办不到的事情。当听到巧喜的新郎噩耗后,并没有消除对妻子婚前不忠的怨恨,恨仍然盘踞在心底。

巧喜将希望放在女儿身上,长得可爱可亲,是和赵郎忘年恋情的果实。她没给郝家留下根,反而折损了郝兵,她只能加倍补偿俩位老人家,只要有朝一日,赵郎离婚了,能和他生活在一块,受多大的委屈,承受多大的压力都在所不惜。

然而,生活有生活的运转。

暑期,阳光象火一样烤着大地,庄稼卯劲地生长,草同样也不甘寂寞。赵郎吃过中午饭,戴了顶破草帽,扛着锄下地了。锄在两臂的拉动下,发出哧哧的响声,汗珠如豆粒往下淌,浑身只穿条短裤。

从西面鸭子湾传来青蛙咕咚一声响,他撂下锄走过去,褪去短裤,进入水中。边泼水,边不由自主地摸着下身。一条鱼儿碰动了他下身,他打个激灵。一个猛子扎下去,……好久脑袋浮上水面,脸色苍白,眼眶凹陷,喘着长气,将胳膊抽出水面,象拔出的鲜藕满是黑泥,刚才扎下去的地方全是胶状的淤泥。他逃着上岸,匆匆洗净了身子,穿上了短裤。

他往田边走,地里有个小人在锄,动作稚拙,却显露出未来男子汉的雏形。他背对地头坐着,低眉吧唧着烟斗,宁愿看别处。儿子赵传又从那头另起一垄锄将过来。

“爹,我锄的不好,切了三、四棵地瓜苗!”

当爹的一声不吭,心想:我切了也不下五、六棵,年纪不大就学着撒谎,什么孽子玩意!

“爹,你去做什么了?”赵传擦着汗蹲下问。

“洗澡了……走,回家吧!”

“还有两垄呢,锄完再回吧!”

倔强的性格,令他厌烦。说走就走,撂下话:“我饿了,你愿锄就收拾吧!”

赵传将锄扛着,兴致勃勃地问:“爹,水塘好玩吗?我会扎猛子!”

赵郎一个激灵,说:“跟谁学的?”

“看大人洗澡学的,好玩得很!”

赵郎想到了刚才洗澡的一幕……

“爹,你才扎猛子了吗?”

“……,扎了。”

“再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作业还差一篇作文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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