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云层,将孚涯笼在一派金光之中,更显庄严肃穆,与烯潮的做派十分相宜。高空一朵云絮后乍现数道灵讯传至各处。近日孚涯操兵练阵,厉兵秣马,严正得厉害。

千灵与织梦两族多次暗杀皆未成功除掉烯潮,派出的小分支也被无形无息的处理掉,两族不甘屈辱和烯潮暴虐成性的统治,撺掇其他族群与他们共商大计,合力讨伐烯潮。大概是各部都不满烯潮一人独上,很快便联合了多个强大的部族联名上书与孚涯开战,不过三两日时间,汤谷分崩离析,四分五裂,小部族纷纷被吞并,成为以千灵、织梦、贪煞、靥图、时魅五族为首的大部族。

五族首领共下战书,向烯潮于一月后宣战。此等情况前所未有,再不济他们也未曾去吞并同族,如今为了灭掉孚涯不惜手足相残,想来定是下了不死不休的决心。孚涯众灵将皆是血战沙场的猛将,除去申岸旧部,更多的便是与烯潮同生共死的兄弟和亲手提拔的灵将。先前数次击退和进攻皆是凯旋而归,此次汤谷五部虽来势汹汹却依旧不放在眼里。对于烯潮严阵以待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大动干戈。

自战书传来,烯潮日日派人督练,校场密密麻麻一片暗绿色,无人知晓烯潮此次不为战胜,不为扬名,不为立威,他并未打算放过一个,他的目的是,屠尽。

烯潮正处校场观银台,观台之下遍是灵兵,烯潮观看着战局审时度势,手中辞尘划过一道流光,开启法阵。以为已经结束的灵兵因一时疏忽不察被法阵灼伤,灰飞烟灭,众人再次提起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与精妙的法阵搏斗。

死伤不到一半的校场在两刻后血迹斑斑,多数死于疲惫不敌,本来烯潮所下法阵并非高深难测,只是极耗灵力和体力,他们已鏖战一场,烯潮再下法阵再度消耗体力。“主神,翎晖已带人前去五族暗探,不日便可传回消息。”骨扇操持近日练兵事宜,有不少时间与烯潮同处,若是在十日前,她连烯潮的面都见不到。如今轮到水澈,她心中也是有些得意的。“主神,您明知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足以抵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刚刚稳定局势之时,多次大敌当前,烯潮尚且有心情饮酒看花,如今明明胜券在握,反而大举操兵,实在令人不解。“多此一举?骨扇,你的话太多了。”他的意图还容不得旁人揣测,他素来喜欢机警且少言寡语的人,同样,这也是骨扇能够留在他身边如此之久的原因。骨扇也正因深知烯潮的脾性,多年来时刻保持警惕,从不过问旁事。可今日之事实在古怪,她总觉得事情并非看上去简单。

虚空中立时一道蓝色流光闪过,稳稳停在烯潮跟前,“为何?”烯潮收到战帖的事传遍孚涯,皆以为他们圣明的主神受到了侮辱,就连容乐也数次在她面前抱怨。前些时日借烯潮口谕她进入槭宇书坞翻找出一些书籍,尚未来得及细细研究便出了这样的事。

她竭尽全力保住他们,甚至对烯潮过分要求,但他们却毫不珍惜她的付出,一次次主动挑衅孚涯,此次更是下了战帖,对于一贯高傲的孚涯来说这便是明晃晃的侮辱。

烯潮见她前来,原本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脸上有了些许松动,骨扇默默退开一步,烯潮向来喜爱识趣之人,她缓缓抬头,分明看到烯潮唇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这话不该问我,你不是知晓他们做了何事吗?”以水澈的能耐,这等小事即便可以隐瞒,也会被她知道的彻底。“那我们放过他们,好不好?”自她知晓烯潮体内宿了两种人格,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愧疚和苦涩,似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烯潮略一恍神,在他所有的记忆里,水澈对他柔声相对的次数屈指可数,准确是不用数,此前唯一的一次便是他身处藤牢,水澈向他许下待她长大,帮他逃出去的承诺。不管过去多久,他仍清晰地记得水澈当时的语气,甜美清朗,像春日流水一般柔软。“你是在同我商量?”水澈轻轻点头,她确实是来商量的,毕竟是五大部族率先挑衅,无论什么理由她都处于弱势。“我不想再看到你手染鲜血了。”若论谁对谁错,估计谁都没有错,烯潮子承父业,谨记父神临终之托,若站在烯潮父神的角度来看,这个儿子做的是相当不错的;倘若在汤谷各部的角度来看,他们要求自治,要求自由,因此发动战争似乎也没什么错。

果然,只有他手握万千人性命才能将水澈牢牢掌控。可即便这样,也足够了。“就这一次,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真的,只这一次了,最后一次。“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留下,你就会休战。”当初她不知为何烯潮的条件是她,但为保生灵无忧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却只是被困在孚涯,后来她渐渐知晓烯潮的心意,但烯潮为何偏偏对她这般执着她无从知晓,只是她接受不了这份沉重的心意,也离开不了这座沉重的孤城。

他是一个恶魔,却爱上一个天使,偏偏他爱的天使把一颗真心装满世间所有的人,偏偏他所求的一世安稳与世间所有人相悖。“可他们要杀我,难道也不许我反抗吗?于你而言,他们这些蛇鼠之辈比我还重要吗?”他是苦命的,要完成申岸的遗志,也要谋求自己内心的安宁,这份安宁只有水澈给得起。待他完成前者,再想完成后者时,已不被世人所容,若不杀尽,何来安宁?

他这一辈子只有两个人不可负,申岸和水澈,如若完成申岸所托,势必会开罪天下人,他与水澈安稳度日便再无可能,只有全部歼灭,才能永绝后患。“各族平等共处不可吗?若是你能够释放辖制权,他们断不会造反。”孚涯的辉煌到没落到血色炼狱到再度崛起;历时五千年,足以见得烯潮的手段。此番她在不加阻拦,只怕会落得全族覆灭,一家独大的结局。

他筹谋许久,绝不是水澈一两句话可以作废的。“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不是放他们自由这么简单的,若要彻底完成他的计划,势必要除掉所有人,消除隐患,以防他们因仇恨怨怒寻仇。“你偏要执迷不悟吗?”他原以为自己已有时间去细细考量接下来的打算,没想到中间横生变数,分离精魄的法子尚且没有找到,即便寻到,也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分离两种精魄的,况且还是强于本体的精魄。一月的时间,若找不出法子,只能强行停战,届时她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们在这件事上谈不拢已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从前没有如此大的局面,而这次事关汤谷除孚涯以外各族的生死,定会激起两人之间的矛盾。“来人,送水神回去。”校场上的血腥味弥漫之观银台,他冷眼看着台下被法阵扼杀的灵兵越来越多,没有一丝停手的打算。“水神,请。”逐客令既下,她再待下去也是无望,劝不了他的话,只能尽快找到分离精魄的方法了。

烯潮,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的?我们之间只能是最坏的结局吗?

紫色的双瞳迸出出凄神寒骨的幽光直直落在水澈身上,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又怎会到今日不得不与各部族为敌的局面?烯潮听信她的妇人之仁,放过千灵,织梦,导致他们有机会集结各部,联手攻打孚涯,除却烯潮登主神之位前的一战,此次一役便是最大的规模。

幸好烯潮还不至于被她迷惑的神魂颠倒,没有将孚涯二十万灵兵灵将的性命交在水澈一个女人手上,此战一旦失利,便是阖族尽灭,再无复出之日。

水澈,你可真有本事,你已不记得过去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却还是能把他牢牢抓住,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放下尊严。你怎好这般对他?

......

应迟东驻时魅,南嘉西屯靥图,鎏印南守织梦,星纪北助贪煞,旭天中抵千灵。五人分走五族,协助抵御烯潮的进攻。距开战尚有两旬,他们早早抵达各部共同商议御敌之策。五族之中以千灵为首,族人最多,修为最强,地位最高,且曾有降服孚涯栖泽灵将的战功,理所应当统领其他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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