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错开他,朝着反方向离开,就算不知前路通往何处,但好过同他在一处。

“所以你在怪我?”烯潮按住她的手腕,深邃的眸子闪着幽冷的光青蛇般的暗绿被隐藏在深处。“澈儿,我无法控制。”他知道另一个自己如此卑微的请求她的爱,却还是得不到水澈一眼的垂怜。什么时候起,他想要的东西竟需要求人才能得到?

她自认潇洒,活得无拘无束,却在一件事上迟迟不肯做出决定,更是动了恻隐之心,可偏偏那人是弑命的修罗。她这一生只有两件事无比踌躇,第一件是离开旭天,第二件是杀掉烯潮,这两者有着莫大的联系,执行其中一件便可成全另一件,杀掉烯潮她便可以回到旭天身边,离开旭天便不用杀掉烯潮,以自己为老孔困住烯潮嗜血的双手。

她冷眼对着烯潮,眼底的寒意从未如此深刻。“你位于权力之巅,人命算得了什么,主神杀戮成性,自然控制不住。”他一贯听不得水澈对自己这般疏离的语气,不过还好,算不上太糟,起码对他还有情绪的起伏。“看着我。”他钳制着市场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漆黑如夜幕如深渊的眼瞳逐渐变成幽绿色,像是一块墨玉上染了一滴丹青浸润开来。这是烯潮意识中衍生出来的另一个烯潮,两种人格相互独立,有各自的思想和办事宗旨。

他看到水澈眼里的疑惑,更多的却是震惊和惶恐,她在怕他。烯潮落拓一笑,他还以为水澈会不一样的。“他说的不错,他阻止不了我的出现,就像无法阻止我杀人取乐一样。”这一后生的精魄构生出的人格承载了申岸的灵力和精魄,比起烯潮本体更具实力,也因此可以反客为主。眼中的绿色流影便是申岸精魄的残像。“双重人格?所以一直在滥杀无辜的是你?”她仿佛掉入深海,无尽的海水淹没她的口鼻,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她这么久以来没有一丝察觉,甚至将那些过错全部怪罪在烯潮身上。“我说过了,他们并不无辜。”第一次是因他们无情无义,趁人之危;第二次是他们妄图动最不该动的人。虽然他做过的事使水澈对他一再冷眼相待,但他绝不后悔,任何关于水澈的事都不容有失,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留下危害水澈的隐患。他甘愿背上骂名,即使不被理解也罢,待他解决完一切,自有机会向水澈解释。

水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升起一丝愧疚,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导致一具身体承载两种精魄的力量,且自身精魄弱于外来者?他这一身的戾气大概也与此有关吧。

她只知一味问责,却从未关心过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甚至每一次都以圣人的姿态向他发泄自己的不满,殊不知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到头来是她自己害得烯潮变成这副样子,幸而她已知晓内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两种精魄残像分离。两种意识相互较量,且本体处于弱势,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玄黛交迭,袖影翻飞,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迟迟放不下。

澈儿,只要你说一句你爱我,哪怕是谎言,我也会奋不顾身的放下一切。我愿将一生荣光,换一刻的虚妄。

在星神沧月的笔下,我识得这种花,一种陪伴死人,陪伴寂寞的花。或许这并不吉利,但我依旧固执地喜欢它。随着它的绽放,我相信会有永远,而我却不一定看得到永远,但我会等,等到天荒地老,等到双鬓已褪去青春的颜色。终究有一天鸢尾花会冲破爱与梦的束缚,带来原本属于我的幸福。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映下一片斑驳的阴影。树上的花在悄悄地绽放,风一吹,雨一打,便扬扬洒洒的飘落了一阵花雨。只有一只只炫舞的蛱蝶飞舞于绿叶之间流连忘返,仿佛诉说着自己独特的命运。

异瞳,残像,浮生双格。她站在花间,似乎懂得了为何这里的鸢尾花常开不败,因为这里有一个和它们同样命运的人,彼此取暖,相互依偎。

烯潮,你对它是喜爱,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

......

长林无玄月,萝薜生秋寒。旧月窗寮,破纸迎风。别林苑属缱陌别院,却十分得缱陌喜爱,因此地僻静,远离孚涯纷争,鲜有人迹。满苑修竹,甚是符合缱陌的品位。

缱陌偏头看着心绪不宁的水澈,自上次与南嘉共同遇到她还未见再有如此神色。“澈儿今日看起来时有心事?”昨夜思忖良久,奈何她实在想不出救治烯潮的法子,眼见着山道旁草色新鲜晨露可爱,也未曾将她的精神开旷起来。“缱陌哥哥,我有事想告知你,但你必须答应我,此事切不可同其他人讲。”她连续思虑多日,但终究没个结果。“说吧,我答应你了。”缱陌刮了刮她的鼻尖,水澈依赖他的感觉令人莫名心生快感。

在这里,她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既然是另一个烯潮的过错,那便无须她再多纠结,若是实在无法劝他回头,只能二者保其一。“烯潮他,他的体内有两种精魄,且外来强行加入的精魄已有独立的意识,与烯潮的本体除却脾性完全相同。”她翻找能看到的典籍,想剥离出另一个烯潮,但孚涯的槭宇书坞不是她能进的,一时再没有别的法子了。“而且一直征战各地的人是另一个烯潮,与他本人无关,我想使他们二人分离,这样便可保全天下人免遭屠戮,也能保证烯潮的安全。”从那日情形来看,两种意识的烯潮已彼此见过面,且相处时间不短,虽不知为何没有彼此吞噬,占据身体,但这样总是不妥的,烯潮性情偏激易怒,一旦失控,必有损伤。

晨曦初露,扯出一片扎眼的霞光,水塘边碧草如茵,缱陌远望高旷的天空,好久才将这最新的消息消化掉。千年前,水澈杀上孚涯,血洗大殿,生死关头得烯潮抵命一救,这才活下来。而申岸为救烯潮将自己的精魄祭出,替换给烯潮,想必那多出来的精魄便是申岸的了。

虽说她已不记得往事,但她若心中有知,断不会做此番打算。“澈儿,你不可轻举妄动,就算到最后他罪不可恕,你也不要亲自动手。”他,水澈不能杀,如今算是进入了一个死局吗?他原以为是烯潮性情大变,失去父神后又失去水澈,使他冷血无情,竟然是苦到深处衍生出另一重人格替自己分担。

澈儿,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为何不能让她亲自动手,若是真的到了最后,她才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接近烯潮并成功杀死他的人。“好,缱陌哥哥定不要将此事告知旁人,尤其玄境。”烯潮是无辜的,他与另一人格相互独立,只能看到发生的,却做不了什么来阻止。一旦被旭天他们知晓,便是一个把柄,但她还有时间再试上一试,若是可以挽回呢?

他知她心中所忧,当即应下。他的计划也要随着这一变故做出更改,原打算一边在孚涯照料水澈时查找典籍,一边伺机套出关于莱聊之阵的破解之法,有旭天众人在外助攻,离开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水澈的打算使他的计划全盘打乱,水澈不能杀他,烯潮不能死在霜雪剑下,他也不能让烯潮死。

送走水澈,他坐在云台上陷入沉思,神色间透出严峻,一坐坐到午后,又从午后坐到荧烛初上,再从荧烛初上坐到夜深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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