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深的夜色中,元箇骑马回到府上,他有一条腿是在续弦娶妻时从马上摔下摔瘸的,自那已然过了七年之久,然而元箇一直坚持骑马出行。

马蹄声堪堪穿过府门进来时,老太太还跪在拜垫上为元彤祈福,若不是她派人给元箇送信,她还不知道自己死前能不能看到儿子地脸。

礼既毕,老太太才在春衾的搀扶下去起坐间,元箇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他回府的消息像是一脚陷入泥泞,关禁足不过两天的姚氏听闻脸上总算见着一点人气。

姚氏要想法子打动元箇,让他替自己说两句好话,早日拿回管家的钥匙。归府的元彤只想着兄长贵为镇国将军手握兵权,震慑一个半吊子读书人应当是绰绰有余,不然自己逃了有一天了,也没见着宁家人寻到元府,他们不敢来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一直如此拖着,元彤耗不起。

许久不露面的一家栋梁元箇前脚去了南山院,这眼看着南山院地上的脚印都密集了不少。

元樱堪堪放下手中的账本舒展身子,听到外围一层嘻嘻嘘嘘的声音,她动身出门,刚巧看见宁梁斜站在宁檀深的屋子门口,他背抵着门,一脚长长地跨搭在门槛上,说两句话打一个喷嚏,“舅舅回来了,你赶紧着我们得去求求舅舅。”

饭后还未卸下妆饰的宁檀深攒着眉头,手里正在卸一只映红宝石坠子,“我不想去。”

先别说宁檀深去了能不能起点作用,把她生逼到人前卖惨,这事她做不来,十余年的日子都这样过了,最难捱的时候她没有开口说个“痛”字,又何必在尝了点甜头的时候挤出过去的泪水,生生揭开自己的伤疤。

在宁梁斜眼里,这儿哪有她说话的份,他上前粗鲁地抓着宁檀深一只胳膊往外拖拽,她手心里紧紧裹着一只坠子,宁檀深没有反抗,被宁梁斜如同拖一只鸭子去屠宰场一般地拖到门口。

走廊内,元樱正站在一提簪花灯下,宁梁斜拖着人出口就撞上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元樱的面,和她一对视,宁梁斜手头的动作快于头脑的思索,他马上松手,一张涨成深色桃花的脸睁眼望着元樱。

宁檀深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她手腕处被摧残的红印子。

“表姐,这样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面对元樱,宁梁斜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若是真没见过他凶残对待亲妹妹的行径,倒要被他一副傻笑的模样欺骗了。

元樱三两步走了过来,她浅浅看了一眼宁檀深藏在磁玉色袖子中的手,淡淡地回,“白日里听姑母说表妹常常失眠,我特地做了一个香囊赠予表妹,底子里是陈皮,有助于睡眠。”

她将香囊放在宁檀深手心里,借着微弱的橙黄光辉,她看见宁檀深掌心里有几道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伤口,她抬头刚想问就见宁檀深忌惮迅速地偷看宁梁斜一眼,瞬间她便明了,什么话也没说。

“表弟,表妹初来我生怕下人有不周到的地方,想和檀表妹多说两句,不知你可还有事要说?”元樱来时正好把屋子里闹出的动静听的清楚,她顺水推舟顺道给宁檀深解围。

当着元樱的面,宁梁斜有诸多的话不方便说,他只好咽下去,拿班作势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杵在原地的宁檀深盯着那背影,直到他与夜色融为一体,紧捉着坠子的手才倏然松开,手心里一道明晃晃的印子。

人也走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为难宁檀深,元樱说道,“你好好休息罢,要是缺什么你派人和我说一声。”

宁檀深的神色始终很淡,淡淡地看着元樱,受委屈的时候都是淡额额跟没搅浑的水似的,她挽留道,“表姐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罢。”

她们两人是站在屋子门口的,里面的布置难免有些老气了,但是整洁,物件也齐备,元樱没有推辞。

宁檀深没有在屋子里留人,她亲自给元樱倒了一杯茶水,道谢时也是淡淡的,“刚才多谢表姐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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