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过后,面临着老师儿空缺的烦恼,守喜夫妇不知道如何是好,守喜也有点心灰意冷,自己兄弟都靠不住,还有哪个人能靠得住呢,之前还能大张旗鼓地去找一番,现在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守喜坐在门市回想起前几个老师儿,不是生瓜蛋子就是自命不凡,没有一个诚心在这里干,至于兄弟更是离谱,没干几天就想呛了行。这一幕一幕就像是电影,回放在守喜的脑海里。问题出现在哪里呢,一时间他还找不到,每一个老师儿的到来,他们都诚心相待,把他们当做亲人,甚至替他们干一些厨师分内的活儿,可是如此的良苦用心最后换来的结局多不太满意。想到此,内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他又想到自己的艰辛和努力,为了经营好这个小店,自己和媳妇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睁开眼就忙忙碌碌,直到天黑还不能合上眼去休息休息,脑袋时常像是住了一群蚊子,嗡嗡直响。这样的日子什么是个头呀,他不禁地问自己。
对面饭店忙碌的锦程站在路东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今天新老师儿来试活呢,他努力从刚才的伤感的情绪中跳出来,他在内心里默默念叨着——希望这个是个踏实的好老师儿……
其实,不仅守喜有如此的担心,锦程对此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还不是换老师儿的节骨眼,一般情况下都是年底或者农忙,这个时候老师儿才流动流动,这样也算是对东家有个交代。没办法,饭店不能缺老师儿,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等守喜跑过来,脑袋锃光瓦亮的厨师已经提着一块面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着。这半年的历练,守喜和锦程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厨师绝不是半瓶醋,无论是揉,还是甩,都是那么熟练,虽然他们自己不会拉面,但是对拉面注意的事项和技巧倒是烂熟于心。
光头师傅一边揉着面,一边给他俩讲解这和面、揉面的技巧。似乎在告诉他俩人,这和面都是小意思,一个面团像是在他的手头翻转,没多久,面上了劲儿,面团开始随着师傅展开的双臂逐渐拉长。面团和案板的碰撞发出啪——啪——的响声,每一次响声都预示着面条的变得更加细长。面条像是电视上舞蹈演员挥舞的水袖,轻盈自在。守喜夫妇欣喜地看着,光头师傅似乎觉察出来主家的认可,时不时在拉面时添上了手头的花活儿。自己也随着面条旋转开来。守喜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这次锦程没有明确表态,直到吃到软弹可口的拉面才露出来满意的神情。
趁他俩尝面的功夫,光头厨师已经把面盆和台面打扫干净,站在他俩面前。
没有等守喜说话,光头师傅掂起来围裙擦了擦手说:“俺之前在外地干活嘞,这不,孩儿们小,这才回家找个活,不图挣多少钱,只要能照顾家就中”。
师傅的话恰好解决了锦程的疑问,要不然她还真担心这么好的师傅为啥愿意在这个小店将就呢。她对自己的饭店也有个清醒的认识,说好听点,这个能称得上饭店,说不好听的跟路边摊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比路边摊多了半间房子,起先的话,房子还大些,后来政府修路,征收了一半房子,这个饭店也就只剩下两米深了。现在自己也不好意思给别人说自己开了个饭店嘞。
光头师傅似乎猜透了锦程的心,又不时地解决了她最大的疑虑——工资。工资要的也不高,别人一千七八,给俺一千五就行,光头师傅说。
听完光头师傅的话,守喜和锦程都抬起头盯着光头师傅看,弄得光头师傅到不好意思,扯住围裙把手擦了又擦。这个价位能雇这么好的师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守喜夫妇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带着崇拜的眼神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散发出来的万道光芒晃得守喜夫妇睁不开眼。
接连几个早上,光头师傅都早早到饭店,有的时候甚至早餐还没有收摊,他也不闲着,帮着锦程盛饭,收碗。守喜夫妇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就连顾客都不住地夸赞这个师傅的勤快。
老师儿的勤快和出众的手艺确实拉了不少回头客。锦程内心的焦虑稍微减轻些。干活也有了劲头儿,头脑也比前一段时间清晰,之前嗡嗡直响的脑袋也降低了发作的频率。有时,锦程还情不自禁地哼上几句嘞。守喜欣喜地看着了妻子的变化,他心里也美滋滋的,困苦的生活禁锢了妻子的快乐,每日这个家庭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宁静当中。没有快乐,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不过,现在,在这潭死水上边终于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波纹。
这简单而细微的快乐终究淹没在锦程内心深处隐隐的担忧中。
他们依赖的这个光头师傅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只是为了照顾家才选择这个与他活不相符的店。
一天中午,一个妇女双手抱臂站在面板前。起先,锦程以为是顾客看热闹,也没有在意,只顾自己低头擦桌子,不经意间一撇,她看到光头师傅也停下手中的活,腿也不停地抖动着,才觉察到这可不对劲儿。
她走过来问:“咋了,强的?”
“冇——冇事”光头师傅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咋冇事,家里有活,让他回家去干活嘞,他也不回去”妇女瞪着眼说。
锦程猜想是人家有啥急事嘞,赶紧说:“先回家吧,速去速回”
光头师傅不情愿地解下围裙,跟在妻子后边离开了。
按理说,要不是啥着急的事儿,这大中午的时候怎么也得熬过去,毕竟你是靠这个吃饭的,何况饭店一天当中就靠这个中午呢,现在,锦程不能去计较眼前的这点利益,她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再说了,谁家没有个急事嘞。
厨师走了,这就相当于关门歇业。从中午的十二点到下午三点,锦程站在门口笑着给进门的顾客解释,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将这一天的损失降到最低。强的走的时候活的面还没有揉光滑,锦程走到案板前反复揉搓着这个面团。面里已经放进去拉面剂,她实在不忍心扔掉,锦程学着厨师的样子,揉揉搓搓,弄得一头汗,终于算是做了两碗筷子般的拉面。
本以为强的家是突发情况,需要着急回家处理,现在,锦程算是悟出来了这其中的奥妙。接连几天,一到饭时,强的媳妇必定站在案板前示威一样站着,锦程不再冒充好人,不去理会两口子之间的纷争。她想错了,无论你管与不管,结局都一样,到最后,强的总会乖乖地跟在媳妇身后回家去。纵使心里再着急能有什么用呢,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她尽量去克制自己焦急的情绪。渴望能用自己的克制去换来一个好的结局。守喜早已经坐不住,好几次都想去问问强的,到底能干不能,有的时候,话都到嘴边都被锦程拦下。“再等等吧,再等两天,不行,咱再想办法”锦程安慰焦急的丈夫说。
锦程从床底下翻出来之前写好的大碗面条的招牌,擦干净重新挂在门上,整天这样关门可不是个事儿,开门市就怕关门,关几次人都关在门外了,无论怎么样卖几碗面条也算是开了张,先维持着往前走吧,锦程心想。
随后的几天又是如此,像是事先排练好的,十一点刚过,强的媳妇准时站在案板前等着强的跟她回家。老儿再也忍不住,给强的递了一根烟说:“强的,这样吧,你瞧瞧,俺这门市就是卖饭的,你这一走,这一天就算白干了呀,要是家里忙不过来,俺先替你帮帮忙,你瞧,这样中不?”
强的站住了,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不说话。强的媳妇根本不去理会守喜的略带请求的挽留。她轻咳一声说:“你走不走?”她的一声轻咳,明显能感觉到强的便是一哆嗦。看到这种情况,守喜也不好说什么。那边,锦程忙得不可开交,收拾碗筷,捞面。
“你瞧瞧这面煮的,冇牙都能吃”一个顾客埋怨道。
锦程听见顾客的埋怨赶紧扔下麻布赶了过来,笑着说:“真不好意思,师傅,俺马上给你换一碗去,要是不行的话,这碗面俺先不收钱了,下次来了再说,你看——”
顾客见锦程如此说,拿着筷子翻了翻,搁下筷子付了钱离开了。很显然,这个顾客不会再来,看着这断成一锅粥的面条不禁地摇了摇头。
这事真的解决解决了,再这样下去,什么时间才是个头呀。三个人还在锅台那僵持着,锦程也走了过去。
“妹子,这样中不,以后这一天三顿饭你带着孩子在这吃,这早上有油饼,胡辣汤,小米粥,还有八宝粥嘞,样儿也多点,你看看……”锦程试图去缓和一下当前尴尬的气氛,笑着对强的媳妇说。
“咋,就你能,俺都恁好吃?”强的媳妇像是爆燃的窜天猴,遇见点火星就四处乱窜。
锦程被强的媳妇话噎得够呛,舔着干裂的嘴唇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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