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李铭信久久不能入睡,他打开窗户望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如盘皓月,心里盘算着第二天如何击杀徐亥和他的同党。他有九成把握认定徐亥就是那个在大牛山附近破庙和自己交手的褐袍僧人,判断依据不仅仅是徐亥背上整齐而细长的伤疤、头发短而整齐和他少了两根手指,而是徐亥背上的伤疤呈现十字交错。
李铭信用刀有个习惯,就是习惯横砍和竖劈,极少有斜砍的时候。回想之前在破庙旁与褐袍僧人的那一战,他给褐袍僧人造成的创伤与徐亥身上的疤痕几乎一致,再加上徐亥不久前说自己身上的伤是在岱山湖附近被一把极为锋利的刀所伤,这让他心里更加坚定不移。
“死秃驴!既然那么在乎你残缺的左手,明天就用这个锦盒让你完全现形!”
李铭信在心里愤恨地诅咒徐亥,忽然眼前有一道微弱的光亮直冲夜空,是锦衣卫召集同袍的“千里火”。没过多久,更远处也有微弱的光亮直冲夜空,他心里明白已经有别的锦衣卫发现了召集信号并发出信号回应。
见一旁床上的章韩裹紧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李铭信关上窗户准备躺回床上睡觉,却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并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章韩猛地坐起身抽刀出鞘、捂着口鼻望向李铭信,见李铭信同样捂着口鼻,章韩便把手里的刀背在身后走到门前缓缓开门。
门外的人举起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章韩松了一口垂下手里的刀并赶忙把来人让进房里。
李铭信看清来人后大感意外,“大哥?你......怎么是你啊?”
章韩赶紧把屋里的几盏烛灯点亮,王冼吹熄手里的灯笼拎着两只烤鸡走到桌旁坐下,满脸笑嘻嘻的表情。
“兄弟,来来来,陪我吃夜宵,章韩兄弟也一起来,嘿嘿,烤鸡两只~”
三人落座,李铭信撕下一支鸡腿递给王冼,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大哥,我来通州事先没有知会家里人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王冼一边大口吃着烤鸡一边说:“啾~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家聪明人可真多!我听成先生说,今天将近未时的时候,义公子到江都托成先生找人到通州、泰州给你送信,太老爷知道后直接让我来通州的福来客栈找你。我刚到这儿,向店小二使了点儿银子问有没有一个长得非常俊俏、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住在客栈里,他就把你的房间所在告诉我了。”
章韩迟疑地望着王冼楞了一下,又转脸呆呆望着面前的李铭信,低头把满嘴的鸡肉一口喷在了地上并笑了出来。
“这......还有这么找人的啊?公子,店小二也可能是在说我~”
李铭信一捂脸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王冼停下咀嚼斜了章韩一眼,吞下鸡肉后怪声怪气的说:“你?你这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但要说到英姿勃发,呀呀呀......”
李铭信、王冼、章韩相互看了一眼,三人又同时笑了出来。
王冼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从怀里拿出李铭义写的信递给李铭信,随后继续和章韩大口地吃着烤鸡。李铭信走到一旁撕开信封,看完四弟写给自己的信后用烛火点燃了信件并将灰烬扔进了一旁的木桶里,然后走回桌旁和王冼、章韩一起吃烤鸡,闭口不提李铭义信里的内容。
第二天一早,李铭信早早起床跟王冼和两名总旗交代了些事情,随后带章韩到饭堂吃早饭。徐亥早已在饭堂等候,见李铭信进入饭堂连忙向其招手,三人坐好后徐亥跟店小二要了好几斤包子和三大碗豆腐花,王冼和两个总旗坐在不远处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密切关注着李铭信和章韩。
徐亥热情地把包子递给李铭信,“兄弟,今天靠你了啊,做买卖不易,你多包涵!”
李铭信笑着点点头,大口地吃着包子喝着豆腐花,“放心吧徐兄,今天有我在,保证没人敢动你的货!”
徐亥欣喜万分,三人吃完早饭后来到马房,徐亥亲自给李铭信牵马并单膝跪地给他当人肉凳子。李铭信假装两人兄弟情深推辞不受,见徐亥坚持他也乐得如此。
“徐亥你个直娘贼,死秃驴!昨天小爷给你搓背,今天你给小爷当人肉凳子,这都是应该的,过会儿小爷就取你的狗命!”李铭信心里不禁暗骂徐亥。
徐亥的车队有十辆马车、二十多人,最前面的三辆马车装的是巨大的木箱,木箱高大且显得厚重。一路上几次有零散官兵试图拦车检查,都被李铭信用驾贴挡了回去,徐亥见状喜形于色,一路上和李铭信有说有笑。李铭信不时观察着官道两旁的情况,见王冼三人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且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心想自己这位大哥经过祖父调教后果然改变了不少。
李铭信骑马走在队前开道,他回头仔细观察着拉着大木箱的三辆马车问身旁的徐亥:“徐兄,木箱里面装的是细盐吧?”
徐亥连连点头,“李兄弟说的不错,木箱里面装的确实是用厚纸包好的小包细盐,岭南虽然多是僻壤穷乡,可咱大明无论哪里都有富人不是?”
李铭信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那肯定!我家盐仓里的细盐是用牛皮纸铺在凹槽里,放入定量细盐反复锤实后再包好的,有不少运到云贵或辽东呢。想必这批精盐平安运到岭南后,徐兄你会收获颇丰吧?”
徐亥点头应是,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徐亥身后的几名手下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章韩望着李铭信,感觉自己的少主人有失常态,因为此时李铭信笑得比徐亥等人还要声大、比他们笑得还要久。
车队缓缓走了一个多时辰,不出十里便到江边,李铭信远远看到邝兆阳打扮成的道士模样坐在路边假装打坐休息。在车队行进到离邝兆阳还有二三十步的地方,他赶忙勒住马缰下马走到一旁假装解小手,徐亥和几个骑马的手下也跟着下马坐在路旁拿着水袋喝水。
李铭信走回队旁,从徐亥手里接过水袋喝了两口水,刚准备要动手却见梁翰穿着一身卫所将校的军服骑马飞奔了过来。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计划出了漏洞还是前方有什么突发状况,于是稳了稳情绪决定先看看接下来梁翰要说什么、做什么。
梁翰策马跑到众人跟前猛地勒住马缰,慢慢绕着车队转了一圈又回到车队前。
“你们是什么人!?”
徐亥赶忙跑到队前向梁翰躬身行礼,“这位大人,我们是运盐的行商,这批盐要运到渡口装船过江运往岭南。”
李铭信大摇大摆地走到梁翰跟前亮出自己的驾贴,“滚开!”
梁翰下马配合李铭信演戏,接过驾贴看后赶忙双手递还并向李铭信躬身行礼,“见过李千户!李千户护送的车队小人可以不查,可巡按吴大人已经下令,凡有成批货物装船渡江需要记下押运者的姓名、籍贯、运船船号并查看路引。吴巡按执法严明、铁面无私,江北百姓人尽皆知,小人不敢违令。”梁翰说完再次向李铭信行礼,随后从怀里拿出本子和炭笔准备记录。
李铭信立刻明白了梁翰此时出现的用意,感叹自己一心想要报仇却忽视了渡口运船上可能还有徐亥的其他同党,心里不禁赞叹梁翰的细致用心。
“徐兄,江北巡按吴柏鹏确实执法如山,你就找几个弟兄跟这位差官登记下姓名、籍贯和船号吧~”
徐亥倒也没有说什么,拿出路引领着几个手下走近梁翰并先后报上了姓名、籍贯和运船的船号。李铭信见时机已到,走到徐亥等人的马旁猛地抽出横刀朝几匹马砍去,被砍伤的几匹马立刻发出尖锐的嘶鸣四散奔逃。
徐亥身上一哆嗦,回头望着李铭信一脸不敢置信,“李兄弟,你......!?”
梁翰、邝兆阳、王冼、章韩等人纷纷拔刀出鞘和徐亥的手下形成对峙,李铭信扯下横刀上缠绕的布条,暴喝一声手持横刀指向徐亥,左手从腰后拿出锦盒扔了过去。
“死秃驴!锦盒里面的东西算是物归原主,你仔细看好了,是否还记得这把横刀!?”
徐亥慢慢打开锦盒,看到里面已经枯干的两根断指后极度震惊,随后他仔细辨认着李铭信手里的横刀。李铭信把手里的横刀横在身前,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异乎寻常的夺目寒光,徐亥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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