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信望着长江很久没有说话,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吴光义始终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没敢直起身来,心里七上八下、非常恐惧,他内心的恐惧是有来由的。自永乐年间到正德年间,东厂一直压制着锦衣卫成为大明朝权力最大、最令人恐惧的衙门,东厂太监甚至可以任意驱使锦衣卫。可就像弹簧压缩到最小的时候也是其力量最大的时候一样,自陆丙执掌锦衣卫以来,锦衣卫迅速重拾了往日荣耀。

陆丙不仅是嘉靖皇帝的救命恩人,更是以三品官员的身份先后扳倒了内阁首辅夏衍和大将军仇栾且令他们身首异处,而且还轻松把如今的东厂厂公、司礼监大太监李斌压得喘不过气来。对锦衣卫出口不逊无异于自寻死路,吴光义追悔莫及生怕李铭信会为了锦衣卫的体面当场杀了自己,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不止千百遍。

胡忠贤看到吴光义汗如雨下,上前一步向李铭信躬身行礼,“李大人,所谓不知者不罪,大人就念他也是前来剿倭的份儿上,高抬贵手饶过吴百户一次吧~”

李铭信点了点头没有转身,朝吴光义一挥手,“起身吧~倭寇进犯镇江闯入你的治内行劫杀人、勘探地形,你没能及时围堵剿杀是极大的失职。今天看在胡大人的面上放你一马,如果今后再敢玩忽职守,本官一定揍请皇上亲自办你,听到了吗!?”

李铭信其实也并不想为难吴光义,只是他看远处江面上除了他们一行人搭乘的四艘渡船再没有其他船只,想着倭寇一定是从松江府走陆路来到镇江的,心里恼怒沿途的卫所的将校简直都是无能的酒囊饭袋,想借着自己的官威吓吓他们以给他们警醒。

吴光义赶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并连声道谢,随后再次向李铭信行礼问:“敢问李大人,这些倭寇尸首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李铭信望着江边的几棵歪脖子树,淡淡地说:“倭寇自东海之外来到中土,劫掠百姓、嗜杀无度,是海盗,对待海盗就该用绞刑!把这些倭寇吊在江边树上并悬挂木牌,向过往船只昭示他们的身份,让其那些来犯倭寇和作乱的盗匪知道,这就是他们将来的下场!”

吴光义赶忙带手下把三十多具倭寇尸体抬到江边,没多久就把倭寇的尸体分成几排整齐地吊在树上,风吹江面波涛滚滚,倭寇的尸体也悬在空中随风摇曳。

周正泽在此间隙以李铭信的铭义给陆丙、徐邦炎写了一份捷报,李铭信看过捷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取出官印盖在了捷报上。胡忠贤见状向李铭信讨来捷报,取出自己的官印也盖在了捷报上,以此证明李铭信一行人的战功,并示意吴光义照办,吴光义反应过神来也掏出印信盖在了捷报上。

胡忠贤率随从郑重向李铭信谢过救命之恩后,拿了很多银子分发给了李铭信的手下。两人相互行礼告别,胡忠贤随吴光义走陆路朝镇江府走去,李铭信则率队押着王二回到了渡船上。

渡船上的其他乘客得知李铭信率人刚刚剿灭了一股倭寇后纷纷出门道贺,李铭信在众人面前一番慷慨激昂并说了很多维护朝廷体面的话,跟着向船老大要了一盘好菜和一碗米饭来到王翠乔的门前,想要向她解释一下凤仪乐坊当晚的误会并道歉。

王翠乔始终没有理会李铭信,随身的丫鬟出门和李铭信说了一些话,李铭信把菜和米饭交给丫鬟后带着一脸无奈与失落离去。

次日正午刚过,李铭信一行人长在江北岸的通州一处渡口下了船,临走前李铭信再次来到王翠乔门前向她告别,王翠乔没有走出房门,只隔着门说了一句“公子珍重”来向他告别。

周正泽一边骑马吃着肉饼一边问李铭信:“大人,我们不是要去松江府吗?为什么来了通州?”

李铭信笑了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反问:“你觉得倭寇向官员行贿、派奸细勘查地形是为了什么?”

“那肯定是要有计划地掠夺金银财货和掳掠人口!”

“没错!军报上说不仅松江府那里有倭寇潜入迹象,掘港一带也有,松江府那地方虽然富庶,但掘港除了东面是海,北、西、南面可都是盐场啊!那里不仅有盐仓,还有人!那些比盐仓更值钱的人!”

梁翰、周正泽恍然大悟,“大人是说,倭寇劫了盐仓还会绑架盐商子弟,好让盐商们用金银去赎人?”

李铭信连连点头,“我就出身盐商之家,盐商身家多少我很清楚,我猜倭寇的主要目标一定是掘港!”

“那咱们不应该去泰州更好吗?既能向西往通州查访,又能向东往掘港查访。”

李铭信接过梁翰递来的肉饼,望着周正泽说:“泰州,恐怕已经被倭寇奸细勘查完了,在倭寇勘查的时候最容易查到他们......”

行至官道一处三岔路口前众人先后下马,李铭信把梁翰在内的四名有经验的总旗叫到一旁,让一名总旗拿出地图摊开在地上。他把二十八人分成五队,每队无到六人,指着地图上的几个重点盐镇、卫所驻军地点给梁翰等四人分派了侦缉任务,并约定两天后在通州县衙集合。

......

“快!快让人去通州、泰州把铭雄、铭伟叫回来!”

“大哥,他们昨天才出发去盐场巡视,出什么事儿了?”

“亲家公那边儿让人带话过来,说盐场那边已经有倭寇奸细潜了进来,郑家的二公子、包家的大公子被倭寇绑了票,赎银要五十万两啊~”

“这......这......来人!快把徐管家找来!”

李云辉匆忙走进李家前院正厅,还没来得及掸去身上的尘土、坐下喝一口水就赶紧把周明达告诉他的消息和李云祥说了出来,李云祥听完心里也很是着急。没多久徐友彬慌慌张张赶来前院正厅,进屋后先向家主行了个礼。

“老爷、二老爷,是有什么急事儿啊?”

李云祥赶忙走到徐友彬跟前说:“快叫人去通州、泰州把铭伟、铭雄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们商量,一刻也不能耽误,快去快去~”

“是,二老爷!”徐友彬见李云祥神色慌张,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儿,赶忙走向厅外找人送信儿,刚走出厅外没多远又小跑着回到厅里,“看我这脑子,二老爷,我这儿有您一封信。”徐友彬从怀里拿出信双手递给李云祥,再次向李云辉行礼后转身离开。

李云辉端着茶盏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对李云祥说:“二弟啊,咱们兄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丧妻多年也没有纳妾,就收了那个女子做妾吧,免得别人说咱们李家养‘瘦马’,昂~”

李云祥听完满脸羞愧,向李云辉拱手行礼后没说话走出了前院正厅,一边走向后院一边看着手里的信件并发出得意的笑声,完全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小儿子李铭义。

李铭义见父亲低头看着手里的信迎面走来没有出声,静静站住等李云祥跟他撞了个满怀。

“啧~臭小子!你走路不看路的啊?”

李铭义向李云祥行礼后一副嬉皮笑脸,“父亲,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高兴,跟我说说啊~”

李云祥把手里的信折好并收进信封,双手往身后一背,“啾~大人的事情是你小辈儿应该管的吗?这是要去哪儿?”

“呃~约了张公子、吴公子去大明寺梅林赏梅......”

“同去的还有王小姐、徐小姐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呀,学不来铭信的,就你那琴艺为父还不知道?去见王小姐就直说,跟为父还这么弯弯绕绕的~”

李铭义伸手挠头咧嘴笑了出来,“嘿嘿,父亲火眼金睛,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

李云祥伸手搭在李铭义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王家已经同意你和王小姐的婚事了,等铭信和于家小姐成亲后,为父就立马给你张罗婚事!呵呵呵~咱们李家今后只能靠铭信和你兄弟俩了,你还年轻,要多去盐场、商号多学多看。很多事儿为父给你做了铺垫,你不能把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懂吗?”李云祥说完拍了拍李铭义的肩膀,笑着走向西院。

李铭义见四下没人叫住了李云祥,可当李云祥转过身时又插着腰低下头显得难以开口。李云祥走回李铭义跟前,见自己小儿子绷紧了脸不说话,他眉头一皱。

“铭义,你这是有什么话想要跟为父说啊?”

李铭义抬头望着李云祥,转脸为笑,“呃~您看大哥身边有韩桐,二哥身边有袁澄,三哥身边有章韩,韩桐、袁澄、章韩一个比一个忠心能干,我想求父亲把赵非让给我做随从呗?”

李云祥心里一震并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两眼直勾勾盯着李铭义没有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把那封信攥成一团。

李铭义骑马来到江都老宅,给李宏程、姜慧带了很多糕点,祖孙三人一番交谈后李铭义借故说要去高邮巡视便向祖父祖母辞行告别,临走前他把成廉叫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成先生,你找个可靠的人带着这封信去通州、泰州找三哥......”

见李宏程走过后院大门朝他们走来,李铭义没有再跟成廉继续说什么,远远朝李宏程行礼后转身离开,成廉跟在李铭义身后把他送出了大门。李宏程走出大门和成廉一起目送李铭义策马而去,转身看着成廉并注意到他手上的信。

“这小子竟然大老远托你去送信啊?送到哪儿的?”

“义公子说是要送到通州、泰州,给信公子。”

成廉双手把信递向李宏程,李宏程摆了摆手,“不必,信里的内容我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铭义这小子竟也这么聪明,赶紧找人送出去吧......”

“太老爷心如明镜!义公子虽然嘴上没说,但老奴觉得义公子心里很急,这就让王冼把信送出去。”

李宏程点了点头,“叫王冼把信直接送到通州县城最大的福来客栈,在那儿一定能找着铭信。”

......

李铭信一队六人乔装进入通州县城后,他先是让一个手下把王二押到通州大牢,随后五人分别在县城里几家大户周围转了转,却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临近傍晚,他们入住了县城里最大同时也是最乱的福来客栈,随行的三名锦衣卫满不在乎,章韩却为李铭信叫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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