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神色一肃,扑通跪了下去。

宦官们这才踏入内室,为首宦官见了坐在床上的赫兰盛,眼中迸出雪亮的恨意,似笑非笑道:“宁成器,还不跪下接旨!”

被困葫芦谷期间,粮食所剩无几,赫兰盛不准皇帝把粮食分给宦官,并口口声声骂道:“这些阉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就该全部杀掉!”

逃出葫芦谷那天,由于马匹不够,赫兰盛不准这群宦官骑马,把他们扔在葫芦谷不管。

这群宦官一个个恨透了他,今天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赫兰盛靠坐床头,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重伤未愈的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黑缎般披散的青丝,越发衬得他肤如冰雪,眸若寒潭,冷冷望着这群太监。

宦官们见他竟如此嚣张,不禁又恨又怒,为首宦官展开圣旨,将赫兰盛的战败之罪宣读完毕,一挥手,喝道:“还不将这个目无君父的逆臣拿下!”

宦官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赫兰盛从床上扯下来,赫兰盛重伤未愈,浑身使不上劲,被重重摔在地上,差点昏过去。

宦官们拖着他就往外走,侍女冲上来欲救赫兰盛,焦急痛心地大喊着:“你们住手!住手!”

“这位姐姐,咱们可是奉了皇上旨意!你想违抗圣旨吗?”宦官们阴阳怪气地说道。

侍女知道抗旨是杀头之罪,顿时吓得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赫兰盛被他们拖了出去。

外面就是雪地,赫兰盛被两个宦官倒拖着脚,墨缎般的长发和洁白的素袍逶迤在雪地上。

他拼命挣扎着欲起身,两手抓得雪沫飞溅,忽然,他猛地立起来,抓住了旁边一个宦官的衣角,将他扯翻在地。

拖着赫兰盛双脚的宦官受了惊吓,手上稍稍放松,竟被赫兰盛挣脱,一下子翻身跃起。

然而,他到底重伤未愈,这几下起落,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刚刚跃起身,几个宦官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又把他摔倒在雪地。

然后宦官们一拥而上,一边尖声叫骂着,一边拳脚相加,打得赫兰盛抱头在雪地上翻滚。

“打!胆敢抗旨不遵,给我狠狠地打!”为首的宦官余善保气急败坏地尖着嗓子厉喊。

可怜赫兰盛原本武功高强,却因为身体虚弱,使不上劲,被一帮宦官拳打脚踢,旧伤崩裂,又添新伤,鲜血汩汩地浸透了衣袍,在雪地上拖曳出一道道鲜红刺目的痕迹。

“踢他下身!把他也阉了!”

为首宦官余善保一声尖厉喊叫,几个宦官穿靴子的脚朝赫兰盛裤裆狠狠踩去。

“啊”赫兰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昏厥了过去。

“住手!”一声娇脆的厉喝传来。

众宦官抬起头,见一个身披红貂大氅的女子,在亲卫们簇拥下,英姿飒爽地走来,雪光映着她明媚秀丽的小脸,水晶般的明眸凌厉地扫视众宦官。

“萧夫人!”宦官们纷纷下拜,让到一边。

思灵一眼看见血葫芦般昏厥在雪地上的赫兰盛,扬了扬下颌,命侍卫们将他抬进室内。

“且慢!”宦官头目余善保上前两步,从袖中拿出那轴黄绢,“萧夫人,奴婢等奉皇命捉拿罪臣宁成器,圣旨在此!”

思灵见了明黄色的圣旨,深吸一口气,提裙跪在雪地:“请公公转告皇上,宁成器重伤难行,暂且羁押在我夫君营中。”

“你……”余善保一时无语,萧方智如今是北衙军大元帅,而且,如今的北衙军已经不是小皇帝从京城带出来的那支。

小皇帝带出来的十五万北衙军已经折损殆尽,如今的北衙军主要由萧方智的兵马组成。

余善保岂能不知,手握重兵的萧方智是得罪不起的。

“萧夫人,奴婢这便为你转达上听,不过,奴婢也劝你一句,陛下深恨宁成器,你若庇护于他,无异于自取祸端,望你慎思!”

说罢一挥手,带着众宦官们离去。

晚间,萧方智刚回到军衙,就见皇帝身边的大宦官余善保在大堂侯着。

见了萧方智,余善保殷勤地打躬施礼,将午后他们前来捉拿宁成器,却被萧夫人阻拦的事说了。

余善保的语气倒还平和,并未指责思灵,末了,他将一卷圣旨放在萧方智帅案上:“陛下命奴婢将诏书交给大帅,罪臣宁成器就由大帅绑了,押解到陛下御帐,大帅你看如何?”

萧方智浓眉深压,漆黑的眼眸盯着那轴明黄的圣旨,虽然他如今是晋国拥兵最多的大将,并且小皇帝如今在他的保护下,只要他不同意,皇帝也无可奈何。但是为了一个宁成器,落得居功自傲、违抗圣旨的恶名,似乎不值得。

他跪地接过诏书,沉声道:“请公公转告陛下,臣明日便亲自将宁成器押送到御帐。”

萧方智回到内院,不见思灵,问起亲兵,说是去了宁成器住所。

萧方智脸色便是一沉,带了几个亲兵往宁成器住的院子行去。

“大帅!”门廊上的卫兵军靴擦地,抱拳向萧方智行了军礼。

萧方智不动声色地问:“夫人在里面?”

“在。”

萧方智点点头,迈步入内。

思灵正和一位大夫坐在外室灯下谈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惊讶道:“夫君?”

她站起身迎上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蔚州和丰州的兵马有消息了吗?”

小皇帝下了诏书,命令蔚州等四个州的晋军退兵。

蔚州等地都是萧方智收复的,所以这些兵马撤退后,仍旧要回到萧方智麾下。

萧方智已经派人知会他们到定州汇合,他这里只等跟燕国的和谈结束,就护送圣驾返回京师。

萧方智不答思灵的话,朝内室看了一眼,见床帐低垂,一名侍女坐在床边伺候着。

思灵也跟着他的目光朝里看了一眼,又朝夫君脸上打量着,说道:“午后来了一群宦官……”

“我都知道了。”萧方智打断思灵,神色冷峻,从大氅内袋里摸出一轴黄绢,递给思灵,“陛下遣人送来圣旨,命我亲自将宁成器押送到御帐。”

思灵脸色苍白,接过黄绢展开,扫了一眼,抬起盈盈如水的星眸:“可是,盛……宁成器伤得很重……”

“这是皇命,灵儿。”萧方智深邃的黑眸沉沉地凝视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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