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我的灵儿……

赫兰盛紧按着剑柄,用力到手指节发白,山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满山树叶飒飒作响,不时有夜鸟的啼鸣撕扯耳膜,撕扯心扉,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思灵望着面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心中亦是翻江倒海,无法言说的情绪堵满了胸臆,末了,化作一句:“盛哥哥,你收手吧!”

赫兰盛一震,呼吸猛地凝滞,目光凝成尖锐的一点,盯住思灵。

“你们这样结党营私,擅权乱政,迟早有一天,会天怒人怨,千夫所指!”思灵痛心疾首地劝道。

赫兰盛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欲言又止,最终转过身去:“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萧夫人,又不是我的夫人,你管我做什么!”

你懂什么?是你母亲害死了我母后,我母后死得好惨,你知道吗!

我答应过母后要为她报仇!我怎么能对母后食言!

如今我好不容易成为羽林大将军,麾下五万精兵,下一步我要把整个京城的兵马都握在手里!

然后挥师北上,踏平燕国,夺回原本属于我的皇位!

我要让我五十多岁的老父亲看看,曾被他弃如敝履的儿子,如今旌旗百万打回来了!

思灵望着他萧瑟的背影,许久,她默默转身:“盛哥哥,你好自为之。”

“灵儿!”他蓦然回身叫住她,“你不为萧岚岚迁坟了吗?”

“不了,我先回去给夫君一个交代,这个地方我记下了,日后和夫君一起来迁。”思灵头也不回地回答,和四个亲兵从一处斜坡往下走,裙袂飞扬,英姿飒爽,“你包养的那个花魁,被我击晕了,你快回去看看她吧,耽搁久了,怕她穴道淤塞,再也醒不来了。”

江势鲸奔,山形虎踞,荆襄之地,自古多豪杰。

思灵回到襄州时,萧方智正在城外汉江边的校场操练士兵。

襄州和荆州都地处险要,两个州均常驻五万兵马,所以当初驻守襄州的义成王,才能拉起一支规模巨大的军队造反。

萧方智平定义成王谋反之后,出任荆襄大都督,纳降叛军,招募义勇,重新又在荆襄两地组建了十万兵马。

寒江冽冽,大片枯黄的芦苇摇曳,校场上旌旗招展,三军列阵,气势如虹。

萧方智高大轩昂的身影立于高台之上,一抬手,四名士兵立刻面向东南西北四面而立,挥动手中令旗。

阵雷般的战鼓声响起,士兵们迅速变换阵型,校场上尘土飞扬,刀枪曜日,只听士兵们军靴踏地的跑动声,整齐而有节奏。

尘土滚滚间,四个大方阵瞬间变成一字长蛇阵。

思灵勒马立在场边一处高岗俯瞰,心中十分难过:该怎样把岚岚的噩耗告诉夫君?

自从自己在战场上小产,至今未能怀上孩子,如今夫君又失去了仅剩的骨肉……

一整天的操练结束,萧方智满面风尘,大汗淋漓,回到府衙后面的内院。

却见正堂内灯火辉煌,酒菜飘香,主位坐着一位银须老者,他身边一位佳人正提壶斟酒,烟鬟雾鬓,明眸善睐,风姿宛若月下寒梅。

“灵儿!你回来了?!”萧方智大步上前,满目惊喜,多日的担忧与思念无法抑制地奔腾而出。

思灵离席,突然跪下,给夫君行了一个稽首大礼:“灵儿有负夫君重托!”

萧方智身形一晃,声音颤抖:“岚岚出事了?”

思灵抬头,含泪将事情始末说了。

萧方智深黑的眸中腾起冲天怒焰,突然拔出佩刀转身往外冲。

“夫君,你要做什么!”思灵忙赶上去抱住他的胳臂。

“杀了宁楚轩、宁成器这对狗叔侄!”萧方智怒吼如雷,双目爆射出凄厉的血光。

“夫君冷静!宁成器现在是羽林大将军,宁楚轩是大理寺少卿,你擅杀朝廷大员,等同谋反!”思灵抱着夫君胳臂哭劝。

“我有十万荆襄兵马,杀了这帮奸党,朝廷能奈我何?!”萧方智失去理智地悲吼。

坐在首位的那位老人,也颤巍巍地赶过来,劝道:“大帅冷静啊,十万荆襄兵马并非你的私兵,你若擅自调用,与谋反何异?”

“我女儿难道就这样白死了?”萧方智悲愤欲绝地吼道,泪水从线条刚毅的脸上滚滚落下。

郗元载语重心长地劝道:“有道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郑庄公不纵容其弟,何以克段于鄢?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如今殷崇礼独霸朝纲,宁氏叔侄也欲专权擅政,他们迟早内讧,大帅只需等待时机!

殷崇礼正在清洗老夫在朝中的门生故吏,把他自己的人提拔到各处要职。大帅帐下司马宋荃,原是殷崇礼的人,先帝临终前将宋荃贬谪到大帅帐下。

我听说大帅平叛时,曾在战场上救过宋荃性命。一旦殷崇礼把宋荃调回朝中,大帅何不将此人作为埋在朝中的暗线,徐图后举……”

在郗元载的劝说下,萧方智喘着粗气,渐渐平静下来。

泪水仍在他坚毅的脸上流淌,眼中悲愤的火焰逐渐沉淀为冷酷的仇恨,“锵”地一声,萧方智还刀入鞘,薄唇吐出字字带血的誓言:“宁楚轩,宁成器,我萧方智与你们不共戴天!”

思灵定定望着夫君,樱桃小嘴动了动,本想替赫兰盛说几句话,然而见夫君如此悲怒,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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