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十年代初期，鲁镇发生了诸多的变化。单从大街来看，原有的土路成了柏油马路，两侧的各类商店商品琳琅满目，但是各色招牌有些杂样，却丝毫不影响镇街的繁荣。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因为鲁镇处于南北的交界地，并且顺着大运河便直达江南了。到这里转了一汪大水，有了劳累，索性在鲁镇住上一宿。各式宾馆都有，高档的也贵不哪里去，优惠些的便是乡间的民宅。百姓们将空闲的房屋隔成几个小房间，房间上安置了太阳能，房间内有专门的浴室。

大水上依然有摇撸船，功能发生改变了。十多年前是供人渡水，现在是观光了。十多家鲁镇居民自个寻到这个商机，外来客人坐上摇撸船上沙洲，过石桥，登香山，品特产，这围着鲁镇转一圈，也得四五个小时，一天接两个生意，这一个月下来，可赶上两个矿工工资。所以，百姓们也乐于如此。

在鲁镇中心街“张氏服装店”依然是生意兴隆，门庭若市，老板不在是曾小倩，而是杨小敏了。她早成了张明的爱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也不小了，已经五岁了。一早，她就指挥着服务员忙碌着，将到货的新衣上墙，上架，贴上标签。十多个工人紧张有序。至于曾小倩，我们还是要看她的工厂了。她们由镇二街后撤到三街了。说是三街，甚至称不上街面。快到麦地了。曾小倩投资建立了一座大型的服装厂，早已挂了牌，“张氏服装厂”。工人已达百十号人了，当然还是附近镇上的闲散妇女。服装厂也分成好几个车间了，有裁减车间，缝纫车间，成衣车间。每个车间都有专门人员工作，曾小倩主要的工作是做些记录，巡查。有时，车间里会传来欢声笑语，曾小倩也会加入其中。

最主要的，我们还是要关注张桥的企业了。他在张明的帮助下，从银行贷款在鲁镇东庄建造了大型的“张氏织造厂”，该厂集纺织、织造、印染为一体，工人已经上千人了。他们开业时，县里、镇上所有领导都来了。县长拍着张桥的肩膀说，好好看，你是名人了，将来要带领镇上人致富，同时自己也要走出山东省，走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张桥点头称是。一阵悠长而清脆的鞭炮声，工厂便准时生产了。全新的机器是从国外采购的，江城那些被淘汰的机器依然在发挥着余热，不过印染厂已经不工作了，崔华在那里负责经营。其他人基本上都到鲁镇来了，当然也包括薛姐与老师傅夫妇。

张氏织造厂兴建时不仅建造了厂房，食堂，宿舍，浴池等一应俱全。他是听张明说城里早在二年前已经建造了一、二棉纺厂。工人都是城里子弟。而他的张氏织造厂工人是农村子弟。他似乎已经将附近几个镇的闲散妇女都集中起来了。男人们要少了些，厂里也需要一些技术人员，当然是一些男工人。

薛姐在江城的服装店已经出售给别人了，她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张桥要回到鲁镇，薛姐一定要跟来。她说此生跟定张桥了。张桥一愣，不知如何说辞。薛姐笑说，放心吧，像崔华与张洋，只是你的好朋友与同事，或者叫一块创业的伙伴。张桥这才不多想。是的，张桥没有那么多心思多想。

白天，张桥在厂里管理企业。晚上，吃过饭后还要到城里上夜大。夜大也是张明给他报的名。老校长听说此事后，对此事极为赞赏。原本，他想以事物忙为借口。没想到一个是好友，一个是老泰山都是极力赞同，也就只好去了。他学习了政治经济学，里面有这样的一个观点：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是在工场手工业时期才产生的，它只是从工场手工业分工的观点来考察社会分工，把社会分工看成是用同量劳动生产更多商品，从而使商品便宜和加速资本积累的手段。又有：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作为劳动过程，工人的具体劳动转移生产资料的价值；作为价值增殖过程，工人抽象劳动一方面创造了劳动力自身的价值，另一方面也为资本家创造了剩余价值。

很多观点，他感到很新鲜。老师在讲授的时候，他不能理解。回到家，或者工厂，他总是还要反复思考一些观点，依然不明白。他打算第二天便询问老师。老师是县城大学教授，他发现张桥上课时特别认真，现在又来询问他问题。他想这个学生不应该只是为了拿一手文凭。他问他的职业。张桥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大学教授也没有深究，便在私下详细个他讲授了课本上的疑难观点。他还强调说，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体现在资本家对于工人、农民的掠夺，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脏脏的东西。教授还给张桥讲述了剩余价值与资本的转移等许多问题。一晃之间，他们已经在课下交流两个小时了。教授说看张桥是个爱学习的学生，他很高兴，如果有时间还会交流。张桥有些过意不去，想请教授吃饭。教授拒绝了，他引用孔子的话，至于是什么张桥没有听清。张桥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学习，这样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回来后，张桥要求薛经理将工人的工作时间调整为八小时，像城里纺织厂采取三班倒的方式。薛经理问他为什么？张桥说下一期夜大一定要给薛姐报名，学习比赚再多的钱都有用。薛经理去办了，但是工人们有些不同意了，希望加班。消息又传回来，张桥猛然想到问题的关键了。他再让薛姐跑一趟，尽管时间缩短了，但是工资待遇依然不变。这样工人们便欢喜起来了。能像城里的工人一样在澡堂洗个澡，在食堂吃完饭，然后回家，再睡个安稳觉，这算是一种共产主义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