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孙大老爷与孙大夫人回了扶桂堂,孙绍先仍住原先住过的众益院,如此一夜好眠,不在话下。

孙宛纯并孙安纯二人同住孙老太太房里,二人同睡碧纱橱。两姐妹夜间又闲闲散散说了许多话,乃至奶妈子在外道:“夜深了,姑娘们快睡罢。”

二人这才掩住了唇,只对着彼此笑。不觉亲近三分,于是拥着绣被睡了。

次日晨起,孙绍先吃了早饭,便吩咐光摇:“你往扶桂堂去一趟,回夫人,就说今日我想往外去散散。”

光摇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回话道:“奴婢没见着夫人,只见了碧影姐姐。碧影姐姐说夫人交代了,叫大|爷早去早回,左右日后天长地久住在京里,想逛什么没有?又说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昨儿才回来,今就出去,老太太难免要问。旁的不论,也该回一声老太太。”

孙绍先亦觉很是,又命光摇往老太太的祥容堂去。光摇才走至门口,他偏又道:“回来。”想了一刻,才道:“我亲自过去一趟。”

当下光摇并晴檐服侍孙绍先一路往祥容堂来,遇着细钟立在廊下喂鸟。见孙绍先过来,细钟忙起身行礼。晴檐问她:“细钟姐姐,老太太醒了?”

细钟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自上前几步,隔着窗纱瞧了一回。见里头孙老太太已然起身,娉钟正服侍她吃茶,这才转头回话,笑道:“老太太醒了。”说着便往廊前走了两步,打起竹帘,请孙绍先进去。又朝里间道:“老太太,先大|爷来了。”

孙老太太才吃了茶,闻言忙放了茶盅,“快进来。”

旋即只见那扇十二扇半人身高的落地大屏风外绕进来一个人,着软缎绮地印金石榴纹圆领袍,系着一条大红络子,脚踩玄色皂靴,打眼望去风华无两、品貌一流。

孙绍先上前两步,与孙老太太见礼道:“孙儿请老祖宗安。”

“快起来。”孙老太太唤他上前,叫他在自个儿身侧坐了。“昨日里你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今日倒起得这样早,也不多睡些时候。”

“素日在家中都是这时候起来,换了一处也睡不住。”孙绍先笑意微微,俊面如玉。“现下过来,是有件事想回老祖宗。”

话音才落,又听外头小丫头回话:“老太太,大姑娘和三姑娘起了,来请老太太|安。”

孙老太太叫他们进来,二人上前与孙老太太并孙绍先见了礼,娉钟取绣凳来,便在上头坐了。孙老太太问孙宛纯:“昨儿换了新地方,睡得都好?”又交代孙安纯:“你大姐姐才从江南回来,你们姊姊妹妹要懂体贴,不许随意耍小脾气。”

孙安纯与宛纯道:“呦,大姐姐你瞧瞧,你们回来了,老祖宗就不疼我了。老祖宗,我何曾耍小脾气了?桩桩件件都有奶妈子瞧着呢,错不了。”

孙老太太笑道:“我晓得你素日懂事,不过是怕你和品纯说话做事不知分寸,倒唐突了你们大姐姐。”

“大姐姐,”孙安纯扯了扯宛纯的衣袖,以团扇遮住半边脸,小声说:“听听,老祖宗拐着弯子说你小气呢。”孙宛纯听着只是笑。

“你这丫头!”老祖宗佯怒道:“不许再胡说,再胡闹我可就恼了。告诉你|妈妈,叫她教你。”

孙绍先侧过身子替她捶腿,口中道:“不过是姑娘家的玩笑话,大妹妹和二妹妹他们原先在江南时就爱拌嘴,先时母亲还管管,后见他们不多时就撂开手忘了,倒是母亲成了多事的。照我说,老祖宗趁早别管他们,叫他们吵闹去罢,姊妹间的情分,便是吵吵闹闹的才亲热呢!”

孙老太太拍着孙绍先手背笑,忽又想起方才他话只说了半截,便问:“绍先,你方才说有件事,说了一半,倒叫他们打岔了。是什么事?”

孙绍先一面捶腿一面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往外去散散。昔日我在扬州有个同窗,前些时候举家往京城来了。如今我也过来了,倒想去瞧瞧他。”

“同窗?是哪家的小爷?”

“昨儿才说起的,老祖宗偏就忘了。”孙宛纯道:“就是林家长子,昔日在扬州时与哥哥并称双璧。”

“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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