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颜连忙撸起郭凤衣袖将其抱至男子面前,男子起手轻搭,细细感受,片刻后又在郭凤全身上下拿捏起来,半晌方停,徐徐长嘘:“小公子脉走逆道,实属罕见,常言道,精血化人、法天而成,源从大道,顺生逆死,凡怀中逆经倒络之子,皆是出不得娘胎便会夭去,而小公子竟得出生成长,确实不易。”言顿思虑片刻,面色复杂又道:“这精种入胞,采母阳元,一化为二,二再化四,如此增复,岁及二月,汇生血脉,血哺卅日,萌胚形胎,五月得筋,六月得骨,八月神动,十月蒂落而出。小公子体弱易疾,筋骨却是强健,远胜同龄之辈,想必胚胎化筋做骨时,夫人居养之地灵气充盈,只可惜即产之时,大动胎气至使贵子形神皆伤、经络羸弱。”

“公子所言甚对,我幸得陈抟仙师指点,曾到灵山大川中静养。那期间确是心静平和。只是到了七八月时,家境突变,身染虫毒,所幸又得孩子叔公不惜神药内力救治,这才保住了犬子。”

“原来夫人与陈道长相识,真是失敬。韩某也曾受道长恩惠,现仍是铭感于心,不敢忘怀。”男子满脸感恩,毫无做作,又道:“陈道长磊落光明,古道热肠,我等皆有幸与之结过善缘,又能在此相遇,确是缘分,即如此,恕我直言,所谓小公子之疾,可算可不算。”

“此话怎讲?还请公子明言。”

“细说之前,还有一事请教,夫人隐现滑胎之象时,可是服过火补之物。”

“这……,那些时日整天昏睡,具体吃过什么却也不清楚。”

“姐姐确是吃过千年火灵芝。”赵京娘随万若菱多年,耳濡目染下对乌瘴山中常见的药物理性也知道不少。

“千年火灵芝,你确定真是此物。那不应刻呀!”男子一脸愕然,再次得到京娘的确定后,更是闭目搔首,陷苦思,不时还起身踱步,手中比划不停,口中弱不可闻地絮叨着。

郭凤见男子有些颠狂失态之状,不免害怕起来,只想早早离开此地,虽然对这满桌的饭菜恋恋不舍,却还是忍住口腹之欲,凑到赵匡颜耳边说道:“娘,孩儿今天真的好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你现在带我回去好睡觉好不?还有可以不站墙么?”

“站墙?”郭凤还未到变声之年,轻声话语仍显尖锐,自然被男子听见一二。男子心中疑问似有突破,问道:“刚刚好象听得小公子说出站墙二字,不知是何情况?”

“孩子叔公知他体弱,便特意教了套强身健体、静站不动的桩功予他,自习练之后,确是鲜有染病,只是有些辛苦,孩子从不自愿去站,每日都要监督方行。”

“敢请夫人让小公子将站墙的动作做给我看一下可好,韩某只为论证推断,决无偷窥之意。”偷视他人套路动作虽只见其形、难懂其意,却历来为人不齿,男子自当讲明。

赵匡颜示意,郭凤极不情愿走到墙边,双腿弯曲,手合十字,熟练标准地站下。男子上前转步观看摩挲片刻,哈哈笑道:“小公子饭饱神疲,不宜久站,快快起身。”

“听叔叔的话,起来吧。”赵匡颜开口道。若是没有母亲允许,借郭凤一万个胆也是不敢偷懒起身,这才刚蹲片刻就不用再站,心中自然欢喜,蹦跳着跑到京娘身边。

“果真如此,看来我这推断未错。”男子豁然道:“成如刚才所言,这八月胎动之时,神灵已降,形骸初成,此刻若受毒物侵蚀、外气冲脉,母劳神苦等影响,皆有概率会引得胎儿身形畸变,经脉倒逆。按常理讲,这概率虽然不大,可一但发生,胎儿必死无疑。而夫人叔叔想必是位精通药理、武术的高人,敢以千年火灵芝用药,这借我三个胆也不能想的。火灵芝药性火燥刚猛,每次服用后,若无深厚的内力助你散去火毒,非但胎儿不保,就连孕母也要跟着同赴阴曹,这份手笔确是过人,真是令韩某心施不已。也正是如此,这才得保住了小公子。想来这前辈高人出世多年了吧,各国医术精湛之辈,我都略有所耳闻,印象中却找不出一位医、武双修的得道高人。”

“叔叔为我娘俩确是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只是他生性喜静,早已隐居多年。”

“原来如此,若有机会遇上,倒是要好好请教学习。其他不说,当当那桩功便可看出其中所聚心血,只壮筋血,不生内气,以防经脉难支,此绝非常人可创也。原直以为小公子筋骨健壮全为灵气孕养,实则这桩功也是功劳不小,刚才行桩再查时,便感到贵子淋血运行厚重有力,博缓而发。其桡腕相接下一寸,内关穴上三分之处可观一突起脉结跳动,正是此桩引动血府,平顺逆脉而得。”

“我怎么没看到?”赵京娘拉过郭凤粉嫩嫩的小中,圆目细辨,那里见有跳动的脉结。

“哈哈,这脉结只有小公子面墙站桩时方现,平时里是看不到的。”男子笑道:“接前所说,贵子体弱,可算为疾亦可不算,经脉虽逆反,其身血府脏器早也习惯,再无性命之忧,只是往后万不可习武练气,否则真气内劲行体就成反行逆窜,轻则伤及髓海脊骨,痴傻瘫痪,重则七窍流血,当场陨命。我再开上几副健脾壮补的方子,让贵子每周服上一贴,还有每天要坚持站桩淬体,这羸弱之躯便会逐渐硬朗,待过换牙之年,每日清晨再加一站,岁到弱冠就与常人无异。”

“大嗯难谢,请受奴家一礼!”赵匡颜欣喜若狂,不能自已,起身欲行肃拜之礼,男子抽身躲开叫止大礼,忙道:“折杀我也!夫人不可如此。”

“京娘,烦请你快将袋子取来!”赵匡颜吩咐道。

赵京娘起身回房,不多时便拿来布袋,放在空闲的座椅上,男子心情澎湃,颤抖着双手打开,三株花草顿显眼前,霎时神识游走,如坠五里雾中,痴楞似木。

“听口音韩公子来自蜀中?可是与痴草神医韩保升有些渊源?”赵匡颜得见男子此刻形态,心中把握十拿九稳,出言道。

“什么痴草神医,不过为世人缪赞罢了,韩某哪有那么大本事。”此刻男子精神全集中于面前花草之上,口中本能地回复道。

“你。。。你就是韩保升韩神医!?”赵匡颜与京娘同时发出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惊叹。在她二人印象中,所谓神医哪一个不是白发苍苍,长须髯鬓,再不济,也得是个温文尔雅、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吧,但从其表现的精湛医术,又不由得二人不信。如此看来,韩保升不到舞象之年便已名动海内,确是医道奇才。

男子反应过来,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知说漏了嘴,颇有些尴尬笑道:“韩某秘密到此,还望二位勿要喧扬出去,不然想要回我国去,又要徒增阻扰。”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二人连连允诺。

“我这一路只身北上,匿影藏形,就连蜀中诸员也鲜有人晓,敢问夫人从何得知我身在汉国”韩保升难免警觉起来。

“孩子叔公在河帮中有些人脉,韩神医一入汉国便一直乘船代步,我因而得知先行踪。神医无需担心,此事除我等之外再无人知晓。”言及于此,赵匡颜索性将此行缘由经过大致说了。

“原来如此,看来夫人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子如此奔波,真是母爱如山。”行踪虽以泄露,且为人以嗜爱引出自己,韩保升丝毫不怒,忆起母亲也同面前女子一般不顾一切地照顾儿时多病的自己,心头不禁泛起感动,眼角湿润。也正如此,自己才立志于医学一途,年经轻轻便有了如今成就。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即然已找到韩神医,这三株花草我留着也是哀梨蒸食,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劳烦于您,不知。。。”

“夫人但说无妨!”韩保升此行本为引种六味草而来,几月过去,荆棘载途,苦无半分成果,现三株神草唾手可得,自先是满口答应。

“我那夫君数年前因家逢巨变,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还忘韩神医出手相救。”话到伤心处,赵匡颜两眼通红,黯然神伤。

“韩某历来一草治一人,决不会多拿,既想全要,便会为你全力出手三次。只是不知家夫现在何处,不得亲手查诊,善不好定论,也不敢保证救醒过来。”

“夫君病躯一直在大周国内一寒坛之中续命,韩神医可否亲随我去,若是琐事缠身,烦请告之方便医治之地,我好带着夫君过来。”

“夫人说到那里去了,只有医者就患之理,那有反过来一说。只是这次出来时间太长,韩某又身负翰林一职,工中恐有许多事情耽搁得久了,得留时间已是不多,夫人如无其他要事的话,明日一早我等就急赶过去可好?”

“如此再好不过,只是奴家还想助京娘先寻得家人,韩神医能否再停上几日,将那几株花草先借一用。”赵京娘与自己情同姐妹,数年来,一直孜孜不倦照顾这一大家人,毫无怨言,现在能为她做些事情,赵匡颜打心底里高兴,自然全力以赴,哪怕应此得罪韩保升也再所不惜。

赵匡颜重情重义,韩保升真心敬佩,时间再急也不差这几天,便答应下来,二女欣喜若狂、连连感谢。

各事议定,松弛下来,几人方觉腹中如似火烧,传出咕咕之声,不由对望一眼,哈哈笑起。相互客气一番,提箸拈匙,朵颐起来。

郭凤肠胃不良,历来为赵匡颜控制食量,干看着几人吃得兴起,只得嘟着小嘴,无聊地四处张望。

忽然一只形似松鼠,大小相若,全身雪白的小兽不时何时从韩保升袖中溜出,立于肩头。冲着那三株花草使劲嗅起如痴如醉,满足之极。

“药精兽!”郭凤欢呼起来,朝韩保升肩头方向伸出小手,口中嘘声婉转悠扬,小兽一征,轻轻一跃,跳到郭凤怀中,动作机敏矫健。

这药精兽现世极少,却是嗅觉异常灵敏,喜嗜各种天材地宝,凡是方圆一里之内的灵药,哪怕是深入地下三尺,有它指引,也是探囊取物般地易得。其对医道中人来说,无疑是炙手可热的宝贝。韩保升能找到赵匡颜下榻之所,正是得其相助。

“小公子识得它?且有纵兽之能?”韩保升震惊不已,想当初自己训练这药精兽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强强让其听话,但更多的时候仍是控制不了,就如刚刚这小东西受那花香吸收,私自跑出。

“哼!听我话的小动物可多了呢。”郭凤捋着药精兽的毛发,颇为得意道。

“凤儿,为娘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该时刻谦虚,不可骄傲自大。”赵匡颜放下筷子,满脸责怪之意,江湖险恶,多少惨死丧命的无一不是逞能炫耀者。

“凤儿乖,快将药精兽还给韩叔叔。”赵京娘深知此兽对韩保升的重要性。

乌瘴山上,这药精兽算不得少,换作山中时日,郭凤都懒得理会,只是出来久了,好容易有个把玩的小兽,哪里舍得轻意还了。但在母亲灼灼目光下,还是恋恋不舍地哼出几声短促之音。药精兽听了,干脆利落地跳开,钻回韩保升袖中。

“了不起,了不起。”韩保升常年于大山深处寻药问草,遂也跟随奇能异士学过纵兽之法,下了无数功夫,却仍不得要领,只属略懂皮毛而已,由衷感叹道:“小公子武学一途已无希望,但甚是聪明,不知夫人将来是否让其走上仕途?”

赵匡颜虽也严格教导郭凤识文断字,却是希望儿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最好能如万猛一般,归居山野,怡然自得。待到成年之时,再为他说上一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也就无憾了。于是开口道:“小儿性格懦弱,与生人相处总有障碍,恐胜不了仕途之路。”

“那入医道如何,你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一技在身总能有口饭吃。夫人若是看得上韩某这手微薄道行,可愿让小公子随我左右,考查三年,若他心肠不坏,资质可行,三年后我便收为弟子,平生所学,定会倾囊相授。要是他不喜此术,三年中,也当为其时时调理身体筋络。当然其中也有私心,想借小公子的纵兽之能,助我寻些药材。”

“这。。。凤儿从小便一直与我相处,从未分开过,我知韩神医一片好意,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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