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赏鉴台前暴戾声响起,几杆长枪由人群头顶至上而下划入,推向左右,生生隔出一条道来,数名嚣张跋扈的士兵不可一世看着不敢支声的百姓得意不已。
“长上大人,小人和您说的,就是当中那株!”昨日买花未成的孙员外正带着个胡人走到台前,一脸献媚道。
那胡人祖上早在李唐时期便已归顺,世袭至今,虽已落没成了个小小的执戟长上,却是太原府地界上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见这煞星至此,围观百姓顷刻间散去不少。
此时的市掾酒意正酣,领着几个忠心的小卒在酒楼中大肆吃喝,吹捧之声不断。忽有不少公子文士涌进,神色愠容,叫喊着掌柜快去拿些早酒来吃。市掾见状生疑,差了市卒打听得清楚,酒也惊醒大半,慌忙起身,口中不住抱怨孙员外怎么把这瘟神请到市场里来了。脚步却也不慢,带着手下快步赶了过去。见那执戟长上正痴醉地看着翠玉莹花光影幻化,总算松了口气。
“阿史那大人,我就说怎么今早鹊儿叫得欢,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的到市场口接您不是!”市掾一脸讨好对胡人道。
唤作阿史那的执戟长上闷哼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中尽是贪婪,牢牢盯着台上,仿佛不这么盯着那花儿就会生出翅膀飞走一般。
赵匡颜一看此景,心头一紧,恐又要生枝节。这花草昨夜已予了韩保升,现在又想不出法子保得人物平安离开,只得暂以不变应万变,断续混在稀疏的看客中,慢慢向赏鉴台前靠拢。
“小娃子,你这三株花草各有什么本事,到是说给本官听听。”阿史那翁声道。
郭凤见他面容凶恶,不愿答理,顾自玩着手中小鼓。
“好大胆的小儿,竟敢如此无理!长上大人正和你说话!”一拿长抢的士兵出声大喝,欲以长抢去够挑。
“兵家哥哥息怒!”赵匡颜正欲飞身上前将那士兵踹倒时,但见市掾连忙轻压住长枪,转对阿史那谄媚道:“这小娃痴愚,如此宝贝,他怎能说得清楚,大人勿需动气,以您的学识见地就算以前未有见过,也不难猜个七八。”这市掾历来格守合气生财之道,若是闹出人命及强抢之事,坏了市中规矩,惊走了买卖,上头怪罪下来,可是自己吃不了也兜不住的。
“看你还算机灵!我问你,这小娃儿所售之物可有人认得?”阿史那不待市掾回答,继续道:“依我的判断这花株怪异,怕是有暗毒之物,还卖得如此之贵,恐是想以珍奇异宝的噱头,引人买了进献宫去从而谋害吾皇,真是其心可诛。来人,将这人、物都带到军中去,我要好好查查这娃儿背后的谋使之人。”
士兵们闻言纷纷行动,人群顿时散开,远远看着。赵匡颜只得跃上平台,护住郭凤。玉足轻挑,地上布袋即刻飞起,如巨蟒张口,将三株花草尽数吞没。再是一挑,缠袋上肩,楚腰下弓,反手兜住郭凤臀股,牢牢背起。
士兵见状,两杆长枪脱手而出。赵匡颜正欲提气遁走,风声袭来,只得左右闪身躲开。经此耽搁,兵卒们也冲上台来,将其围住。
“哈哈,果不出本长上所料!”阿史那桀桀笑道,看着圈中二人转声沉喝:“你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若是识时务,就乖乖的束手就擒,不要以为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从我手中逃脱。”
这阿史那身高体壮,孔武有力,自幼便痴迷武道,跟着军中教头苦练过不少阵前相搏的拳路。在其看来,习武的女子招数皆是偏于花式取巧,用来观赏尚可,一但对垒,根本就吃不住自己的快刀重拳。
赵匡颜也不回应,暗运内力,脚步猛然一动,朝持长枪的兵卒急奔而去。枪兵反应过来,挥枪搁挡,却是双方距离太近,施展不开,反被一掌拍飞。两旁士兵反应也快,挥刀横拉,又将赵匡颜拖住。阿史那一见,险些让这女子逃了,咬牙怒哼,抽出腰间弯刀,几个纵步,追砍上去。
背后风声尖锐,赵匡颜侧身躲过。阿史那一击不中,弯刀未停,并步上前,一翻腕,刀走圆折,划出一道弧线,似翩翩起舞的歌妓水袖,刀光寒意中竟透着几分美感。赵匡颜深知此刀折回,借了先前之力,威力甚大,不可硬接,再次闪身避过刀影,背后有兵卒封堵,只得抢身向阿史那贴靠,如此一来,弯刀便失去了作用。阿史那不屑一顾,面带讥讽之色,腰腹横旋,右肩朝赵面部打靠上去,同时左指屈爪,若钢钉、似铁耙,带着凌厉之风抓来。赵匡颜唯恐伤到郭凤,不敢俯身躲闪,但要化此蛮招,倒也简单。两脚根至右一旋,身形一偏,让打来之肩追靠不上,右掌并指朝对方手心直刺。
“啊!”阿史那只觉手心穴传来一阵剧痛,不能自已地痛呼出声。痛感之后便是全身麻痹僵硬,倒非是被点中定穴,而是以前从未受过如此恶击,一时间气逆难喘,如出水的青鱼,张口欲呼,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国字面庞憋得通红。
对恶人赵匡颜绝无半分手软,在踢翻身后两名兵卒后,瞬间展指化掌,至外翻肘旋腕,一收一放,重重击在史那胸前。“咔咔”肋骨断裂之声传来,阿史那口喷鲜血,倒身在地,已不知死活。
其他兵卒见此情景,手中兵刃险要握拿不住,两腿不住筛糠,那还敢上前,纷纷缓步向后退开,眼盯着赵匡颜几个纵跃快速离去后,才敢朝阿史那靠去,一探鼻吸,已没了生气。这晋阳城的一霸惨死花市,确是教人拍手称快。可市掾却高兴不起来,自己管辖的地界出了这等大事,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开始弥漫起大狱独有的浑浊与血腥。无机可施之计,正见吓瘫在地的孙员外,两眼一转,计上心头。今日之事皆是这厮将那煞星带到此处才会引起,不如都推到他身上去。一想到此,一面暗使市卒控制住孙员外,一面着人前去府衙、军中报信。
奔出花市,赵匡颜隐隐觉得身后有道微弱的气吸一路跟随,不敢直回客店,便运足了真气,在城中急行飞走。但凡是人多的街道、市集,必定要融身其中,以期甩掉身后尾巴。郭凤倒是乖巧,知道母亲不易,爬在背上,默不出声。
“呼!”兜兜转转半天,身后跟随气息终无,赵匡颜长长松了口气。找了个墙角,扯下面巾当作盖头戴上,将身上衣物反穿过来,又在一旁的小摊买了串糖葫芦给郭凤拿着,母子二人拉着手儿,装作闲庭信步地朝客店走去。
“夫人请留步!”一头戴斗笠,行者打扮,手持长剑的青衣男子从街边食摊起身,叫住正走过的赵匡颜母子。
赵匡颜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倒是旁边几位女子以为是叫自己,停足张望。
青衣男子并步追上,轻声道:“夫人果是好身法,若不是小儿手中的花鼓出卖,我也险些被蒙骗过去。”
晋阳城中的摇鼓都是大红漆底,描以简单的绿蓝图案,远没有郭凤手里这个精美,真是百密一疏。被人识破,索性不再隐瞒,赵匡颜不由拉紧郭凤对男子道:“我与大侠素不相识,不知何故如此纠缠。”
“识与不识,有何干系,我只是受人之命,请夫人前去一见。”
“这是打算强请了?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看男子口气强硬,态度不容置否,赵匡颜已是做好动手的准备。
“夫人最好乖乖跟我走,要是动起手来,惹大了动静,招来官家、兵家,你再想脱身可就难了。”男子冷冷又道:“我一路相随,沿途已作了暗号,支援片刻就到,纵你身长双翼,也难逃而去。以其被官家拿走为那恶人填命,不如受我友之邀,前去一叙。”
“夫人莫怪,我十三弟木讷,话语蛮横了些。”赵匡颜只觉眼前一闪,身前便多了位全身黑衣紧裹的男子。
“九哥你怎么来了!这等小事,我与三哥、四哥自便处理就是。”青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却是不答,抚动着手中仁风,不时轻扇几下,含笑盯着郭凤。
好灵动的轻功,赵匡颜寻思:“自己在山中专习破解跟踪尾随之法已有些时日,狠下了一翻苦功。一向挑剔的万叔也是肯定我在灵觉修练方面的造诣,一般的强者根本避不过被发现。可这黑衣汉子何时隐来,委实没有一丝察觉。想必是位专攻藏隐之术的高手。如此一来,以轻功遁走已是不能,若他暗随,反倒把京娘也拖扯进来,不如随他前去,至多是被抢去了这几株花草,等回乌瘴山再多寻几株给韩神医送去就是。”
“夫人想好没有,走还是不走,一直在这街上耗着,迟早引来官家。”黑衣男子一收折扇道。
“若想要这三株花草,给你便是!我还有事,不便受邀!”赵匡颜再做拒绝,心中也知男子不可能轻意放自己离去。
“我要它做甚!”青衣男子冷声道。
“夫人请动身吧!要是带着小公子不便,不如换我背。”黑衣男子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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