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医师赶到郡府府衙,只简单问了问娥娘一些情况,看了看白练的舌苔和眼球,便坐了下来,取出一方白绢,奋笔疾书,片刻工夫,便写好了药方,交给娥娘。

娥娘拿在手里,只是略微一瞥,就递给了白练。

白练接过药方,仔细地看着,不时还抬头看看卢医师,见卢医师眼观鼻、鼻观口,一脸沉静,便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想着,短短几十个字的药方,白练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拓下来,记在心里。

书房内很安静,惟独只有李鹤心里在翻江倒海,如果说之前自己还带有一丝侥幸的话,现在,他已经彻底死心了。

从卢医师检查病人的肢体动作,李鹤已经看得出来,卢医师之前对白练病情的判断是准确的,郡守大人这病,麻烦了。

终于,白练将药方又还回到娥娘手中,轻声说道:“照方抓药吧。”

说完,白练将身子往后一靠,软绵绵的倚在了靠枕,闭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娥娘将药方交给贴身侍卫,吩咐他赶紧抓药熬药。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卢医师屈膝一礼,道:“卢医师辛苦!夫君身子不便,我送送你。”

卢医师连忙拱手回礼,说道:“不劳夫人大驾,卢某自去即可。”

李鹤刚想说自己可以代送医师,却见娥娘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书房,心知娥娘还有话要说,便给卢医师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娥娘走出书房,来到中庭郡守大人的执事房。

三人坐定,仆役奉茶水,娥娘注视着卢医师,语声轻缓。

“烦请医师告诉娥娘,我家夫君这病,到底怎样?”

卢医师低头沉吟,半晌没有开口。

娥娘惨然一笑,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医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即便是那最坏的局面,娥娘也能承受。”

卢医师抬起头,看着娥娘,一字一顿地说道:“夫人,卢某身为医者,只对病情负责,无关乎病人身份,还请夫人多加体谅!”

娥娘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所患,乃传尸之疾,此疾极其险厄,罹患之人,存活者十不足一。况大人拖延太久,我观大人面色泛灰,舌苔发紫,眼神混沌,估计痨虫已侵入脏腑,卢某才疏学浅,恐无力回天了。”

娥娘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雪白,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栽倒,一直关注着娥娘反应的李鹤,立刻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扶住了娥娘。

娥娘双手捂住脸庞,身体不住地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压抑的呜咽,泪水顺着指缝滚滚而下,这种近乎无声的哀泣,最令旁观者动容,也最让人心碎。

李鹤很想劝说几句,但他又知道,面对极致悲恸之中的娥娘,此时的任何语言,都是无力和苍白的。

很多时候,悲痛能够化作眼泪,往往并不是坏事。

良久,娥娘才强行止住了眼泪,从袖袋里掏出一方绢帕,擦了擦脸,嘶哑着喉咙,问道:“卢医师,烦请你告诉娥娘,我家夫君还有多少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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