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不用了。”殷若闲脱下披风,里头的衣服倒还干净,“我进去见父亲……阿嚏!”
她说着打了个大大喷嚏,殷福瞧着都快急死了,“二小姐,您这样明天非得感冒不可。”
殷若闲没有管急得跳脚的殷福,径直推开书房门。
父亲殷存泽正在写奏折,抬起头见着是她,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没有,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真的有机会再见到父亲……
“父亲……我……炤哥走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说了不该说的,话到嘴边才勉强改过口。
“嗯,我知道。”殷存泽不急不慢地放下笔,平静地看着殷若闲,“殷府什么时候缺人到要你来报信。”
殷若闲有些气急,父亲应该明知她前来所为何事,却硬要逼她开这个口。
“如果没有这个胆子,趁早回去。”
“我之前就跟父亲提过,想要假扮男子去白马书院入学。如今……正是机会。”殷若闲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那些伤心事。
她知道父亲不顾情面,唯有拿出道理来才能说服父亲。
上一辈子,她便是犹犹豫豫,哀伤于炤哥的离去,不敢来找父亲,才错失机会,被女子身份困于后宅。
她握住拳头,继续将思虑多时的语句说出,“族里叔伯的儿子除了炤哥全是杭州城出了名不学无术的纨绔,论文比不上我半分,能考个秀才都得撞大运。父亲身为内阁首辅,不提杜家,朝中结怨的大臣也不少,姑姑这些年恩宠也不如从前了。”
殷若闲停顿了一下,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朝一日父亲致仕,若有意外,又该如何保全殷家?保全姑姑?靠那些仰仗父亲首辅之位度日的门徒吗?”
那些门徒在您请辞后,有的被政敌陷害发配边疆,有的投靠了杜家反过来给了您一刀。
她四岁开始识字习文,六岁便跟着姐姐听文夫子讲课,十岁偷偷帮姐姐写的赋被文夫子传了出去,至今还被京城才子集录入。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母亲都曾偷偷抹过两次眼泪,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娃。
她也想知道,论长相,她更像父亲,论性格,也更像父亲,可她偏偏是个女身。
“孩儿是女子又如何?我想参加科举,父亲便同意吧。”她猛地往地上一跪,“孩儿心怀鸿鹄之志,不愿在家做娇女。”
“顶替身份参加科举是死罪,还会祸及家族。”
父亲肯松口便基本是同意,她急忙道,“我先去白马书院待上三年,再游历两年。如果这五年没有人发现,父亲能不能放心让我参加科举?”
“好,炤儿去世的消息我今晚会下令保密。明日我去找师傅教你变声和伪装。一个月后,再去白马书院。”
殷若闲诧异地抬头看了眼殷存泽,父亲好像早就做好安排。但她一向被教育在父亲面前多说少问,此刻达到目的也就乖巧地点点头,道了声:“天色不早,父亲也早些休息。”
此刻尘埃落定,她的尾指还在轻颤,整个人仿佛刚从蒸炉里出来,喘不过气,“我先回去了。”
她不像姐姐一样会扯着爸爸的肩膀撒娇、能顶着父亲冷冽的目光道那些家长里短。他们父女间总是这样,说完正事往往便相望无言,直到其中一人开口离去。
即使此刻她再想多看父亲几眼,劝他注意身子,恐怕也只会惹来父亲诧异的目光。
殷若闲出门后一会,殷存泽起身走到窗前,目送女儿离去。
他的思绪又飘回一日前躺在病床上的殷丰炤硬撑着与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叔父,我怕是撑不过这个秋天。丰炤无福,愧对叔父。”
“我足岁尚不满十六,又无生育,照规矩是进不了宗祠的。若是交还与我父亲,我那个父亲怕我碍他气运,大概会把我随意扔进乱葬坑……”
“……妹妹才智远胜与我,她也有这个志向……咳咳……若是我这个名字最后还能起点作用,也算是我这个无福之人能为叔父,为殷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也使我不至于曝尸荒野……”
“此事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回到现实,殷存泽看着在暴雨下殷若闲小小的身影在殷福撑着把大伞的帮扶下,依旧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走,“倒是有一些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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