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书院,清晨,课室内,几个早到的小孩子正凑做一团勾肩搭背地热烈讨论中。
“诶,听说,咱们书院新来了一位天才,好像叫殷丰炤。我特地拉你们早到就是想见识见识。”
“听秦夫子说,白院长看了他作的词,赞不绝口,破格让他现在入学。”
“不仅如此,听说那个大才子病弱体虚,院长还允许他自己在院外住,不用跟我们挤学寮那几间小破屋,连皇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等下早读,定要见识一下让白院长这么另眼相待的大才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对对对,找几个题,考他一下,是不是啊,杜大才子!”
“诶,你别推我。要惹事,自己去!”
被书院学子疯狂议论的“空降”大才子,此刻正巧从他们的窗边经过。
“二……少爷,那几人正在讨论你!”殷福看了一眼窗户内,脸色不太好,“这书院全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您在这怎么过啊!”
“咳咳……福叔你别担心。”殷若闲扶了扶自己新戴上的学院帽,扫了扫身上新袍子的折痕,悠然自得地讲,“你看,我现在不跟他们一样,都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
这变声跟化妆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完全不够学。所幸她样貌本来就算是女孩子中较为英气的那一挂,做男子打扮也不突兀,又才十三岁,声音和身材都与同龄小伙子差不了太多。
师傅们给她打了个基础,教了她些基本功让她日常练着,就同意放她来上学。
听师傅说,等她十五六岁后那才麻烦,要垫高,变声,修饰身形,实在没天赋可能还要吃点药坏嗓子。
“这怎么一样,少爷!”殷福瞧着自家小少爷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急得手抖,“等下我就要回去了,您可一定要自己注意。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不会有意外,福叔你快回去吧!今晚我想吃糖醋排骨,再不去集市就没有排骨了。”
“不能吃糖醋排骨!你前几日烧刚退下……”
“那就蒜蓉的!”
殷若闲费劲口舌终于将操心的殷福送走,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向课室内走去。
杜大才子……这书院生活可能要比她想象的热闹许多。
杜家……如果上天注定给殷家一个宿敌,那么一定是杜家。
杜家与殷家的恩怨可以从五十年前杭州城里,杜家那个老举人砸断了太爷爷的腿,害太爷爷没法赶考。那老匹夫倒是立马收拾行李拖家带口进京参加会试了,殷家想反砸回去都不行。
后来那个老举人考了二甲第一,入了翰林,担心被殷家报复,就一直给来京考试的殷家弟子使绊子,生怕殷家哪个后生考上平步青云,直到姑姑认识了当时的太子他才有所收敛。
说来也可笑,可能是老家主做的事太损阴德了,日防夜防,殷家反而真出了连中三元平步青云的殷存泽。
上一辈子,杜家踩着她父亲的尸骨往上爬,最后还成了匈奴的帮凶,可谓是忠义仁孝过眼云烟,唯有名利留心中。
只可惜上一世炤哥走后,父亲不再在家里谈论朝堂之事,母亲也不喜欢她一个女孩子天天打听外头的消息。
她几乎是闭塞在后院中,除了几件轰动京城的大事,朝中权力变动,哪家有哪些出色的年轻人,杜家有什么漏洞等等,她一律不知。
若是她知道一些,说不定可以轻易将杜家掰倒。如今倒不知这个杜大才子是杜家哪个儿子?
殷若闲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悠悠地往课室走去,突然脖子就被人勾住了。
“嘿,兄弟,你就是那新来的殷丰炤?”
殷若闲着实被吓一跳,堪堪克制住自己回扇一巴掌的手,扭头一看,一张剑眉星目的少年脸占了她视野的一大半。
距离,目测不超过一尺……
“是……”
“你今天新来,里面那几个小子肯定会找你麻烦。”
“那又如何?写诗作赋论四书五经,我都不怕他们。”殷若闲心想随便他们出题,我无所谓,倒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你以为他们是夫子啊!”那小子无语地冲殷若闲翻个大大的白眼,又拍拍她的肩膀,“你进去的时候注意点,想干啥都多观察一下,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多谢兄台提醒。”殷若闲还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所见识的“道儿”,最多是幼时被姐姐哄骗着帮忙作弊发现后夫子罚抄的几百遍论语,或者是跟炤哥一起听父亲讲朝堂局势分析那些朝臣暗戳戳的谋划,和后期那些朝臣算计她实打实要她命的恶意。
家中没有小孩会闹她,她哪儿能想到那些幼稚的半大小伙子会想出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那个……说谢干啥啊!”那个少年还是没有放开搂住殷若闲脖子的手,用另一只手挠挠头,犹犹豫豫地道,“那个……学寮食堂半点油水都没有,这不……刚才听你说……”
殷若闲立马顿悟,“今晚我家管家亲自下厨,如兄台不嫌弃,请来吃顿便饭。”
那少年喜笑颜开,松开手,“叫啥兄台,我叫萧凌辉,叫我萧兄就好。说话文绉绉的听起来费劲!”
“那萧兄,我先去课室了。”殷若闲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萧可是国姓。
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三皇子。她记得这三皇子也是可怜人,丽贵妃诞下三皇子才一个月,皇帝就病重。御医进言道,幼子阳气过盛,劝皇帝要清心静气远离幼子,待幼子长大方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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