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府上下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赵忠义依旧是王宅里的龙武卫,廷谔依旧在外守着济阴王。
“令姜,昨日里你可害怕?”废帝经过昨夜之事,脸色愈加冷峻。
“不怕。不过几个贼人,正好检验我平日所学。”令姜笑答曰。
“来。打开看看这两样东西,你是否喜欢。”废帝叫人奉上了两个锦盒,一大一小。
黄衫小儿满脸欢喜,忙打开锦盒来。
那个小的锦盒里,是一柄凤尾笛。
“这……这不是师父你最喜欢的笛子吗?”令姜有点吃惊。
“是啊,现在是你的了。”
“师父,那你怎么办?”她有点困惑。
“师父很快就用不着了。”废帝从容道。
令姜不解,追问缘由。
废帝只是一笑,不做回答,催她打开另一个锦盒。
竟然是一柄七星宝剑。这宝剑原名七星龙渊,乃欧冶子和干将所铸,他们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如北斗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后为李唐皇室所有,因为避讳李渊,故而更名为“龙泉”。令姜调皮,曾在废帝房中玩闹,见过一次。
“师父,这把剑你也送给我了?”令姜震惊。这可是绝世名剑。
废帝点头。
“可是,师父……为什么?”
“你是我的学生,也是唯一的学生。师父传给徒儿,哪里来的为什么?”废帝冁然笑道。
“可是,师父,这剑太大了。你要真送我名剑,那还不如送我鱼肠剑呢。”令姜比划了下,欣喜得没脸没皮。
“哈哈!好你个小丫头,竟然还挑三拣四。若为师有鱼肠剑,定然是一并送你了。这龙泉,你现在用着笨重了些,但你长大了,便合适了。”
“那,师父到时候再送给令姜就行,不需要现在这么着急。”令姜总觉得师父今天有点反常,加上昨夜之事,心有忐忑不祥之感。
“为师也期望能有那一日。”废帝看着眼前挥舞着宝剑的小人儿,小声叹道。
当夜里,令姜捧着两样宝物回房,一一展示给廷谔看。
“哥哥你看,这都是师父送我的。”
廷谔看到废帝连贴身之物凤尾笛都送与了他,不禁心中感慨。那凤尾笛还是太后亲自差人制作的,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和银子。废帝须臾不离身,每每思念太后,便会吹上一曲。今日却送给了令姜,怕是他也明白……
“既然是王爷送给你的,那你便要好生珍藏,切不可丢了。”廷谔关切。
令姜自是点头称是。
看着无知无觉的小人儿在那里开心地挥舞宝剑,廷谔心中生起了一点担心:万一时候到了,也不知这孩子是否能承受。
剩下的几日里,废帝似乎没有什么反常,依旧是教令姜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908年,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晴光初好,绿蕊花苞,春风送畅。
“师父,你这写的是什么?”令姜探着脑袋在旁边看着废帝挥毫。
只见宣纸上分明写着:
恨春风
江南月渡岸西东,
潮打桥头寂寞城。
长恨春风来又去,
子规啼血夜声声。
“师父,这首诗……你还是不要写了。”
废帝苦笑了下。想不到连9岁的孩子也敏感地察觉出他处境的尴尬。
“师父以后想写,怕也是没机会了。”废帝语气里似乎毫不以为意。
“师父,令姜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更不会让别人杀你的。”令姜以为前几日那些人是来取废帝性命的。
“令姜,师父教导过你,进取,人人都会可是缘分了了,我们便要放手。”废帝柔声道。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几日里都说些丧气话呢?”令姜模糊中感觉到师父出了事。
“师父的时候,到了。”
原来,赵忠义一早禀告了废帝东都开封有使者来了这曹州。
二月二十一日晚上,二更声刚起2100。整个济阴王府一片沉寂,春雨淅淅沥沥,犹如春闺梦里泪斑斑。
令姜本是想早点回去,然后廷谔却一反常态,命令她须臾跟在自己身后,不许脱离他的视野。
令姜警觉,只觉得大事不妙,忙飞身回到废帝房里。
“你去干什么?”廷谔一把拉住她,粗声问道。
“我要去通知师父,让他也跟在你身边。”雁眉之下一双鹿眼清澈见底,满是忧惧。她拼尽全力甩开廷谔的手,作势往里去。
“你给我回来。”因为身后有人来禀告,所以廷谔一时分心便被她逃脱了。
令姜奔进废帝房内,见他正身端坐于坐床上。方才授课完告别时,他还穿着一身红色常服,而现在,却换了一身衣服头戴黑色幞头,衣赭黄五爪金龙袍,腰间一条红色蹀躞带。
令姜心中猛跳。即使再不经事,也明白那赭黄五爪金龙乃天子专用。仔细看去,那龙袍明显是有点旧了,且折痕十分清晰,可见是从箱底里翻出来的。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令姜,你赶快回去,不要在这里呆着。”废帝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没有任何事要发生。
“师父,你快把这衣服脱了,跟我出去,跟在我哥哥身边。今天怕是又进来了匪人,你跟我一起出去,不要在这里呆着了。这里太危险了。”令姜着急道。
“令姜,你快出去吧。不要再进来。为师不想让你看到最后这一幕。”废帝语声中毫无情绪。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你告诉令姜,令姜不会让那些坏人伤害你的。师……”
令姜话声未尽,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只闻外面有人在斥责他兄长,随后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跑到窗帘后,眼见她哥哥跟在一个红衣朝服的人身后。
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些礼仪,自然明白这红袍大袖,乃是四五品官员的服制。
她一心以为是要进来贼人,谁知道却是来了个大官。小小的孩子霎时间便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姜,你躲在那帘后,不许出声,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废帝显然是有点着急。现在放这孩子出去,已经来不及。
令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从这局势里感觉到十分紧迫,忙应声藏在帘后。
“砰”的一声,一行侍卫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来,分列在室内。
“薛将军,您请!”廷谔躬腰请入那红袍进得房内。
令姜偷眼看去,只见那大官走在前方,廷谔则跟在身后,而之后,便是三个人捧着盘托的人。上面很是奇怪。一个是白绫,一个是一壶一杯,一个是匕首。
“哼!想不到你竟然还留着这身龙袍。这可是杀头的罪名。”那人进来后,看废帝一身赭黄,冷声冷语抛出一句。
“薛彦迟?哼!你今日来,不就是要送我上黄泉路的嘛。”废帝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光,淡定地饮了一杯茶,似乎来的不过是寻常客人。饮完,放下手中的茶盏,依旧正襟危坐。
“哼!你既然知道,也倒省了我许多唇舌。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薛的语气透着一股得志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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