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对泥偶说:再不赶快避一避,一会儿雨水就把你淋成一摊烂泥啦。泥偶说:没关系,我本是土做的,淋烂了摊在地上还是没离开我的根本倒是你得加小心,等雨水一大被冲进河里,就不知会被送到何方,永远漂泊才是最可怕啊!”

信陵君微微皱眉:“二位的意思是?”

“不错,公子虽为天下所重,但在赵总是木偶人,根基终在魏国。一旦大梁城破,宗庙被毁,长幼被屠,举国荼毒,您还有何颜寄食在赵国而腆然面对天下?更何况连自己的祖先、乡亲都不顾念的人,谁还敢相信你真能为他人赴汤蹈火行天下之义?”

信陵君一声叹息:“无忌并非不顾念先人父老,但魏王已逐我出国,永不许归,君臣义断、手足情绝,我不是魏人了,魏王安危与无忌何关?责不在我!”

“公子仇魏王之毒,天下见谅,所以魏受秦害,人人称快,都盼他不被秦杀,即为俘虏,方能为公子大吐心头之怒。但是,此乃匹夫之意也!公子既称侠义,就当放眼世界,以天下之忧喜进退为己任,岂能耿耿于少数人的恩怨?您应该知道:为了促使魏王召您,卫庆不惜以三族数百之命担保,甚至还要献出一腔热血多少魏使因为见不到您而守在府外日夜号泣,这说明盼您回去的不只魏王一人,而是整个魏国啊!您就忍为私怨而弃大义?”

信陵君潸然泪下:“魏人之心向我,无忌并非不知,所以数日来辗转达旦不能成寐。但魏王今急而召我,他日缓必图我,无忌归大梁,虽为赴国难,实在是下地狱啊!”

薛琦也一声长叹,久后,才颤声说:“公子不说我也明白,但既然身入此道,便当舍身忘己,为了千万人的安危,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尽可能争取,好自为之吧。”

信陵君扑地跪下:“无忌仅遵兄教!但二位须帮我谋救魏之策。”

薛、毛二人对视,又是一声长叹:“我们就知道,入得你府,便回不去了!”

邯郸之战十年后,形势又是一番变化:秦国统治者虽经新老更替,但侵略扩张之心并没改变,执政的吕不韦做为商人更加贪婪,依仗秦国经过休养生息而勃发的旺盛精力,一心想吞并天下以获无数倍之利,从而把秦变成近似疯狂的饿虎,而且在蔡泽的操纵下,既凶残又狡诈。通过邯郸之战,虽然各国都能认识到“合纵”的重要性,但在秦国不断的分化瓦解魏、齐不肯配合燕、赵军事冲突等不利因素的作用下,“合纵”仍然形不成一个坚固的抗秦力量。相对太平的十年里,除赵国始终没敢放松警惕外,其他君王都把自己寄托在醉生梦死之中。就连曾经掀起战争的楚、燕,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没认真对待,所以都一败涂地。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目光短浅,意识中已失去“危险”这个概念,对“过去”印象极其模糊,而现在和将来则沐浴于无忧无虑之中……

突然间,秦国从冬眠中甦醒了!攻韩、灭周、伐魏,甚嚣尘上的战云,又从西方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如一股强烈的寒流,刺激得他们阵阵发抖,开始人人自危。但怎样才能解除这个巨大的威胁呢?又都束手无策。

“公子,在当前形势下,只有您振臂高呼,才能再聚合纵之力击败秦国,可惜十年前,您完成救赵之功便偃旗息鼓去当平民百姓,以至半途而废,大业未成。这次救魏之后,您还有什么考虑吗?”

信陵君一时有些茫然:“对现在这一战还没有把握,哪能去想以后?”

薛琦放低了声音:“天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王衰败,诸侯纷起,当年八百,今已并为七雄,但仍争斗不止者,乃趋向形成一个新的王朝,一统天下。当前,秦有这个力量公子您,也有这个力量,并且还能够战胜秦国。关键在于您是否有这雄心壮志?如果把握住这个机会,不但再也没有人能加害于您,还将开创一个新的天地!这才是老朽让您复出的主要目的。”

信陵君沉吟良久,轻轻摇头:“过去侯先生和冯先生也有过类似设想,但无忌之所以能够得到各国的信任和支持,是因为我能帮助他们如果我利用他们来建立自己的王霸之业,把朋友变为臣属,不是与暴秦等同吗?只怕比秦更可恨!失去信义!信陵君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无忌宁死不为也!”

薛琦微微叹息:“为信义而不顾自己,所以您才是信陵君!但公子若主天下,能以仁义待民而秦国政令一向残酷,吞并四海之后,必将更加恣意骄横,荼毒生灵。公子不肯当仁不让,亿万苍生之劫在所难免了,时也!命也!”

但老朽还想退而求其次:“公子归国后,魏王若授以权柄,万望别再推辞:以公子之力治魏,有廉颇在赵,将渠在燕,合力护韩,尚能阻止秦军东扩,或者可使劫难延迟数年。公子,老朽之请绝不是为了让您谋权夺利,希望您能明白。”

信陵君躬身施礼:“无忌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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