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不识时务,还要耀武扬威,冲上去踢打妮可。知府马鸿逵火了,左右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巴掌,甩在一个衙役的腮帮子上,只听见噼啪两声脆响,衙役的颊上立马隆起了几条血印,口嘴流血,满脸乌青,肿得就像猪八戒一样,看上去滑稽得很!
知府马鸿逵鼻子一酸,喉咙哽了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捣蒜似地磕起头来,泪流满面地大喊:“皇后娘娘恕罪,微臣救驾来迟,真是罪该万死!”衙役和轿夫们见状,一个个都急傻了眼,他们就像抽掉脊梁骨的恶狗一样,趴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再也起不来了。
“都起来吧,平身!”妮可半闭着眼睛,有些有气无力。
其实,妮可的身体并无大碍。她是饿的,累的,体力己经严重透支。再加上,她一路上风尘仆仆,错过了宿头,也耽误了瞌睡。软趴趴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这才双膝一软,跌倒在大街上面,让知府马鸿逵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妮可在官衙里将息了几天,大鱼大肉,好吃好喝,补充了一点能量。没有几天,她又脸色红润,平复如初了,根本就看不出她害过大病。病好了,妮可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她红着脸,苦苦地向知府马鸿逵辞行,执意要马上赶回首都益稼郡,言辞恳切。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知府马鸿逵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应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挡不住。可想来想去,知府马鸿逵实在是有些不放心。皇后娘娘万一有个闪失,他就是滔天大罪。没办法,他只得撇下公事,点了二千多官兵,一路舟车劳顿,亲自护送皇后娘娘回京。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妮可一路上风尘仆仆,回到首都益稼郡,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知府马鸿逵心地仁慈,也得到了他应有的回报。皇帝人精嘉其忠勇,龙颜大悦,一下子给他连升了三级,让他当上了许都郡的郡守。马鸿逵乐得眉开眼笑,回府取了家小,喜孜孜地赴任去了。
回到家,妮可屁股还没有坐热,,就马上吩咐摆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向爱心天使孤儿院开去。一路上,妮可风餐露宿,耽误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小蕊挺没挺住,还在不在人世?一想到这里,妮可就眼睛发潮,心里也空落落的,一下子痛彻了肺腑。
车驾轻车熟路,七弯八绕,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爱心天使孤儿院,妹妹艾米莉那座废弃了的仓库。怪的是:修女玛丽没有带着属下迎出来,站在门外的是另外一个修女海蒂。海蒂蒙着脸,仅仅露出两只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神情怪怪的,黑纱披肩。
不管怎么样,妮可还是有些失落,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修女玛丽不辞而别,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枉自已对她那么信任,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妮可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好在海蒂人还不错,很会来事儿,嘴巴也很甜,眉开眼笑地把妮可迎了进去,有理有据有节。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妮可不想休息,也不想喝茶,只想着尽快见到小蕊,把千年犀牛角交到她的手上,让她起死回生。这一下,轮到修女海蒂难堪了,她吞吞吐吐,期期艾艾,脸上就像做了贼似的,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大出妮可的意料。
“小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妮可言辞犀利,有些暴跳鱼雷。
“她…她…,早就死了!”海蒂怯怯地看了妮可一眼,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什么时候?”妮可皱了皱眉头。
“前天晚上。”海蒂压低了声音,不敢抬头。
“怎么死的?”妮可问。
“挺不住了呗!太医们奉旨天天守在这里,可也无力回天!”海蒂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妮可一眼,回答得小心翼翼。她沉吟了一阵子,接着又说:“皇后娘娘,你还是节哀顺变吧,你已经尽力了。人奈命不何啊,小蕊走得很幸福,很安详,她已经进了天堂。”
妮可如遭雷击,一根木桩似地杵在那里。满脸的兴奋就像天上的白云,一下子被狂风吹得干干净净。她手上拿着的千年犀牛角,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砸疼了自己的脚。妮可猛地一个激凌,嘴唇哆嗦了几下,几乎痛出了眼泪,可她还是一咬牙忍住了,不好意思声张。
小蕊,多可爱的小女孩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心生嫉妒?见不得人世间的美好。一朵这么美丽的花蕊,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让她半途凋零枯萎。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妮可仰起了泪光闪闪的脸,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小蕊能遇到您这样的贵人,也是她的福气,她也应该很知足了!”海蒂举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狼籍的泪水,眸子深处的汁液就像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
“小蕊葬在哪里?哀家想去看看!”妮可的声音细如蚊蚋。
“那好吧,皇后娘娘,我陪你去!”海蒂抬起头,看了妮可一眼,脸上有些伤感。
几个人都沉默着,在海蒂的带领下,闷声不响地仓库里面走去。四野里十分寂静,微风吹动着树梢,发出了天籁般的声音,细微得很!大家沉重的脚步,都乱纷纷的落在地上,踩在积得很深很厚的树叶里,发出了枯滋枯滋的回声,就像小蕊的呻吟和大地的呐喊。
阳光正炽,松风阵阵,高高大大的乌桕树枝繁叶茂,披覆了一地的浓荫。树林里人迹罕至,杂草东一团,西一簇,长得格外茂盛。不时有些受了惊的野鸡,扑棱棱的飞了起来,搧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刮起了地上的树叶,把林子里的杂草也吹得东倒西歪。
妮可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一颗心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她本能地竖起了耳朵,凝神谛听。林子深处,隐隐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狼,又像虎,在大声地撕咬,咆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山谷在不停抖索,连苍茫的大地也被震得啌啌发颤。
那究竟是什么动物?是什么声音呢?妮可实在是有些困惑。
妮可站在那里没有动,犹豫一下子,可她还是抬起了脚步,义无反顾地向林子深处走去。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见小蕊最后一面,也算是有个交代。人无信不立。她不想在小蕊幼小的记忆里,留下十分糟糕的印象。虽说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可人世间还有美好。
林子很深很密,可能连樵夫都没有来过,阳光在这里已经变得十分稀薄,有些地方甚至根本就照不到。可妮可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小蕊葬在这里,孤零零的,连阳光也享受不到,也确实可怜。可她必须把爱的阳光和人世间的温暖,毫无保留地献给她,照在她的脸上。
翻过一座山坳,穿过一片蓊蓊郁郁的楠竹林,就是小蕊的坟包了。新垒的小坟,泥土还没有干透,隐隐散发出一股泥土的芬芳。阴阳两隔,人鬼殊途。这就是小蕊居住的房子了,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在这里长眠。坐看花开花落,风起云涌,沧海也变成桑田。
妮可鼻子一酸,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小蕊巧笑倩兮,双眸如水,她那生动活泼的影子,不停地在妮可的脑海里萦回,怎么也挥之不去。小蕊已经死了吗?可她明明还活着,紧紧地拉着妮可的手,仰起了一张妖娆而可爱的脸,甜甜地叫她母亲。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妮可使劲的揉了揉,可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下子就从这个世界里消失,这难道不是命运的残酷和不公?妮可一屈膝跪在地上,把双手深深的插进了泥土,如丧考妣,唏唏嘘嘘的大哭了起来。
见到妮可伤心大哭,而且哭的还是一个晚辈,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海蒂见过世面,善解人意。她满脸戚容,悄悄地给妮可递过来一沓钱纸和几根香烛。妮可怔了怔,还是一伸手接住了。海蒂好不容易才擦燃了一根火柴,抖抖索索地点燃了香烛和钱纸。
青烟袅袅地升起来了,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和肃穆。
按理说,妮可以经是皇后娘娘了,可以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她就不应该去给一个小女孩下跪,磕头,那岂不是折了她一个晚辈的福禄和阳寿,陷人于不义。可妮可却顾不上那么多了,毕竟是自己有负于人,毕竟是亡者为大。下个跪,磕个头,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跪拜完毕,焚了香,也烧了钱纸,妮可在几个仆妇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一步一顿地朝山下走去。没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走到了小蕊的坟前,伸出手在腰上摸了摸,摸出了那两根千年的犀牛角,一左一右,十分虔诚地插在坟头上。
竹林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灵异的奇香。
怪的是:千年犀牛角刚刚一插上去,空气里就传来了呯地一声巨响,小蕊的坟包一下子就炸开了,冒出了一股丝丝缕缕的热气,芬芳扑鼻。妮可正在惊疑,只见那热气越聚越浓,越聚越多,看上去云蒸霞蔚,白雾缭绕。一眨眼的功夫,云端里就开出了一朵木莲花。
木莲花越长越高,悄悄的迎风绽放,十几片花瓣竟然幻成了一座八宝莲台。妮可抬头看时,只见端坐在八宝莲台之上,手拿杨柳枝,掌托净瓶的那个菩萨。那眉眼,那韵味,那架势,不正是妮可眼中的女孩小蕊吗?她披一袭轻纱,全身上下金光灿烂。
一时里,大家都有些惊呆了。原来孤儿小蕊,竟是天上派来的一尊菩萨,怪只怪大家有眼无珠,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都一声喊,双手合什,嘴念阿弥陀佛,插烛似地跪在地上,乒乒乓乓地磕起头来,态度一个比一个虔诚,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妮可也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本尊多谢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本尊叨扰了您这么久,无以为报,还是把这根杨柳枝送给你吧!”菩萨说罢,手指轻轻一弹,嗡地一声脆响,杨柳枝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无巧不巧的就落在妮可的手上。看上去枝叶玲珑,金光闪闪。菩萨想了想,接着又说:“些许薄礼,不成敬意。皇后娘娘,也不要小看了这根杨柳枝,它可以起死回生,趋吉避凶,在关键时刻,还可以救你一命,切记,切记!”
妮可手里捏杨柳枝,紧紧地贴在胸前,心里有些魔魔怔怔的,老半天也没有恍过神来。木莲圣母说过的那些话,字字清晰,言犹在耳,就像一记重锤,一声声的敲在她的心头。难道自已真的还有什么大劫?这根杨柳枝能够救自己一命?妮可实在是有些半信半疑。
回到宫里,妮可还有些神思恍惚。吃不好,睡不下,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来来回回的出现了木莲圣母的影子,回荡着她那些语重心长的声音。再这么紧张下去,妮可真怕自己会彻底崩溃。可毕竟人命关天,情非得已,你叫她怎么不紧张?又怎么放得下?
妮可的心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
提心吊胆的过完了九月,日子短了很多,阳光也失去了它应有的温度,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天上的太阳看上去,就像一只溶化了的蛋黄,风儿一吹,就会满天流淌。天空却很蓝很蓝,蓝得就像海水,蓝得就像宝石,蓝得就像天鹅绒,蓝得就像洋鬼子毫无杂质的眼睛。
晒了一会儿太阳,妮可实在是有些疲倦,她吩咐嬷嬷撑开了窗户,尽情地吹着凉风,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在风中飘舞。不知怎么的,木莲圣母说过的那些话,又像放电影一样,久久的在她的脑子里萦回,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怎么也挥之不去?
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就要活在恐怖之中,就要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之下。妮可这辈子清清白白,光明磊落,从来就没有招惹过谁,上天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惩罚?让她一刻也不得安生。妮可把双手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头发,好一阵乱揪乱扯,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紧张归紧张,崩溃归崩溃,妮可还是始终把木莲圣母说过的那些话,牢记在心,不可或忘。木莲圣母送给她的那根杨柳枝,她就始终带在身上,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神仙们善意的提醒,木莲圣母说过的那些话,她实在是不敢大意。
可危险呢?妮可怎么也看不清,也看不透,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落在自己的头上。这样一来,妮可就必须提高警惕,全神戒备,自己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松懈。
进了九月,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元节。按照传统习俗,中元节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阎罗王大发慈悲,允许鬼卒们私自进入人间,向在世的亲人们索讨一些三牲祭品,香蜡钱纸,把日子过得滋润一点,宽裕一些。人们也借此机会,为死去了的亲人们大方了一回。
不管什么样的风俗,存在就是理由。
皇宫里也杀猪宰羊,大操大办,准备了一场丰盛的祭祀。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中元节的祭祀为中心,不停地忙碌了起来。妮可看不到那些血腥的场面,只得吃斋念佛,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坐在佛堂里忏悔。阎罗王对鬼卒的仁慈,也是对牲畜们残忍。
祭祀的大典上,妮可本来是不想去的,可他架不住丈夫人精三请四肃,只得勉为其难,去了一趟。祭祀的场面十分宏大,盛况空前,整牛,整猪,整羊,整鸡,都热气腾腾,清香扑鼻,摆在几只硕大无比的木盆里,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烹调?怎么弄上去的?真是怪哉!
大殿里香烟缭绕,木鱼声声,一群和尚道士穿着法衣,脸色凝重,手上拿着一把桃木剑,且歌且舞且跳,嘴里像含了一只腌萝卜,咿咿哑哑,哼哼唧唧。妮可凝神听了半天,一句也没有听清。和尚道士们都喜欢装神弄鬼,习惯了捣鬼骗钱。说穿了,都是哄鬼的把戏。
就在这个时候,大家正在祭祀,那一只热气腾腾的整牛,却砰地一声炸开了,一股黑气冲天而起,把整个大殿都遮得严严实实。“有鬼,有鬼!”有人大叫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大殿里乱成了一锅粥。逃命要紧,人们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狼奔豖突,抱头鼠窜。
妮可站在人流之间,左顾右盼,被急于逃命的人撞得东倒西歪。蓦地,噗地一声巨响,黑雾轰隆一声,现出一只怪怪的大头鬼来。只见他尖嘴獠牙,虎背熊腰,高约十几丈,一只长满了黑毛的手,不偏不倚地朝妮可抓了过来,速度之快,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欲知妮可性命如何?居中捣乱的又是什么鬼怪?能不能把他降服?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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